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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二月十六,潍县平溪镇,齐姓商贾人家。
齐家经营布坊,现任家主齐盛,早些年曾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可惜连考三年,次次落榜。
无奈只能返回家中,接手祖辈基业。
父亲齐唯天离世之后,家主之位,便由他这个独子继任。
后娶妻王氏,生子齐昆仑。
齐盛本想多生几个,奈何家族传统如此,至今未能再添儿女。
齐昆仑比壶丘要大一些,今年已是十四岁的翩翩小君子。
爱读书,偏偏又爱卖弄学问;
读书时静若处子,犹如老先生一般入定,卖弄学问时又动若脱兔,喜爱天马行空。
与父亲不同,他从未想过要考取功名,读书只为兴趣。
做官、育人这些事情,他也从来都是瞧不上的,总觉得学问这种东西,应该不止于此。
兼济天下,才是学者最该践行之举。
就连齐盛都不曾想过:自家小儿能有如此志向。
事实上,父子之间不曾有过深聊,莫说齐昆仑的鸿鹄之志,即便是他有满肚子的学问,齐盛也是毫不知晓。
对于齐盛而言,自家小儿不忤逆不孝,不知法犯罪,不贪图享乐,不骄奢淫逸,这便是他做父亲的齐天洪福。
齐昆仑同样不知父亲的心思,一切遵循本心行事而已。
对于多家学说,他最喜道家思想。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强名之曰道。”
而他最推崇的一句话,则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世间至理,看似纯真至简,顺势且应运;
古来名言,看似博大精深,明理而通世;
可在齐昆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什么至理名言,正如佛家所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学说从某种程度上看,与因缘无异,随心而动,随法而行,心法若是有进退,学说伦理自要有所变化。
齐昆仑真正向往的理念,是知而先行,行而有知。
如此往复,才能时时窥见乾坤真谛。
若是父亲能知晓他心中所想,恐怕会惊为天人,这可是他读书时都不曾感悟的哲学。
除了读书和思考,齐昆仑平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坐在窗台前的木椅上,瞧着自家的后花园。
以前他是在四进院的正房居住,后来嫌吵闹,便让父亲命人在后花园内开辟独室,一个人居住。
甚至连仆从都不要,平日里只让人奉送一日三餐。
春暖花开,暑去秋来,到此时冬雪皑皑,又是一年。
生来十四载,他始终待在小镇,做着还算阔气的小少爷。
他何曾不想走一走外面的路,读一读外面的书,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也见一见外面的人。
不然这一肚子的学问,该以何处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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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二月十八,在走马寺留宿三日的壶丘,
已观摩《无相决》三日有余的壶丘,可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认字不全,他只能厚着脸皮请教马尔汉。
真是人不可貌相,形容邋遢的大汉,却识得许多字。
只是壶丘的小心思,差点让他气恼。
请教马尔汉之前,壶丘怕泄露无上心法,便一个个字地抄写,然后再拿去给马尔汉看。
瞅着他那歪歪扭扭的笔画,马尔汉言语间还有了几分先生的姿态:“读书不用功,捆柴能捆一辈子啊?”
壶丘羞愧难当,只能垂头不语。
好在已经学到最后一个字,壶丘便强忍着难为情,只想着:待到马尔汉教完,日后再不见他。
可他不曾想过,字倒是认全了,每个字的释义又该如何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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