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漫漫山野小路,却见一老翁踏雪而行,身姿轻飘,长发飞舞,偏不见落雪沾衣。
远远望去,好似天上仙人腾雪驭风。
老翁正是落尘子,于白皑皑里一路向北,眉宇间挤成沟壑,一副心事重重的忧心模样。
此行,落尘子要去往潍县,寻那第二丝机缘。
回想六十年前的冷冬季节,同样是一场万里冰天,无数百姓冻若死骨。
山间柴火无数,皆埋葬于素尘之下,无人敢拾。
唯有家中老人病重,或儿童身体难抗,才有顶梁男儿顶风进山,即便大雪没膝,浑身瑟瑟发抖,总要拼上一拼。
朱门内,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铜制暖炉,炭火不断,仆从在旁,随时差遣。
有仆从听命于夫人的吩咐,专门在院落里快速清除积雪,让少爷、小姐们在雪中奔跑嬉戏。
连雪球和雪人,也都是仆从亲手搓起。
都是穷苦人家,只因这些仆从进入富贵主家,便能逃开冰天雪地的折磨,更能目睹嬉笑玩闹的情景。
凛冬之季,也不过如此。
主家更多了一些平日里见不到的兴奋,偶尔也有少年朗诵一句:“瑞雪兆丰年,风雨送春归。”
若要说那朝廷,景象更是酒绿灯红,粥暖菜鲜,丝毫不知一捆柴、一块炭,到底有何艰苦的运送历程。
那一年,落尘子二十有三,已于兖州学艺十三载。
也是这一年,师尊重疾复发,寒冷彻骨之下猝然离世。
阖眼之前,曾给落尘子留下嘱托:“空空一生一甲子,生生无缘无是求。冰冻三尺酉时来,极北昆仑见王侯。”
整整六十年,落尘子都在领悟。
师尊缘尽世间这一年,恰好耄耋,生前,头二十年参悟剑道,余下六十年专注于做学问。
儒、释、道三家伦理,师尊皆有涉猎,从未拘泥于一种学说。
落尘子与师尊生活的十三年间,时常听他唠叨。
不过,师尊却只教他剑,除了教字之外,半点学问都不传授。
落尘子问过数次,师尊笑而不答,害得他只能从师尊的念叨中偷学,偶尔也会偷书来看。
就连收他为徒之前经历何事,师尊也是缄口不言。
每当落尘子要探听虚实,师尊则会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好好练剑,别事勿要操心。”
对于师尊,落尘子知之甚少,一如壶丘眼中的他,对师尊只有神往。
说来也是可笑,虽说师出琼华派,落尘子却终生不曾踏足昆仑。
遥想当年,师尊在教授剑道的时候,不时忆起门派中流传下来的传说。
数千年之前,昆仑一共生有八派,分别为昆仑、琼华、碧玉、紫翠、悬圃、玉英、阆风、天墉。
昆仑、琼华修剑道,碧玉、紫翠主凝神,悬圃、玉英擅炼丹,阆风、天墉善炼气。
天上仙界所处之地,便是昆仑山的正上方。
有言道:“天上仙界山外山,五色云雾绕其间。琼楼玉宇何处在,九重万里碧云天。”
昆仑山上,八派并立,尤以昆仑派为主事门派。
但论起名声,又以琼华派最盛。
相传琼华派为九天玄女所引,故而有了修仙之法,人剑合一,是琼华派毕生所求的最高境界。
派内有两柄神剑,一为“羲和”,二为“望舒”,可惜后来流落世间,不循踪迹。
这些传说,都是落尘子年少所听,如此玄幻的故事,让他如痴如醉,如梦如仙。
恨不得早日学有所成,扮作飞升神仙,闯一闯那九重万里碧云天。
可惜师尊讲完之后,转头就给他当头一棒。
“神仙之道,有如秦王长生,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真有。”
“数千年岁月,即便真有神话,也早就埋于黄土间,当道只有江湖二字。”
不过,师尊也曾无意中提起:“昆仑还是要去一趟的,去领悟天下至理。”
所以对于昆仑山,落尘子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师尊的临终遗言,只有七字绝句,不曾明确告知落尘子要做何事,又该如何理解。
可他始终记得那一句“极北昆仑见王侯”,说不得昆仑那边就藏着什么秘密。
行走江湖几十年,最后一站,或许就是昆仑;何为江湖?最终解意,也或许就在昆仑。
雪卷江湖北风重,梦悬昆仑南天情。
“算了,昆仑留待日后再说,当务之急先理清江湖的脉络,我的好徒儿还没长大呢!”
摇头一笑,落尘子脚下不停,继续向着潍县轻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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