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铜钥匙,绿锈厚的像结了一层壳。脚步一步三晃,蹭到林晚桌前。
“咳咳……咳……”咳声像破风箱在拉锯,扯得人揪心。他抖索着手,在那串“岁月疙瘩”里摸了又摸,最终掏出一把——特别大!特别重!锈得最厉害!怪模怪样!
“拿着……”声音嘶哑得像炭火燎过。
那钥匙冰凉刺骨,糙得硌手,沾着老人手心湿腻的汗,被硬塞进林晚手心。沉甸甸,坠手得像半块城砖!钥匙头上,一个模糊的“3”字印儿,快被铜绿吃了。
“库……库房里……图纸备份……都在那儿……比这儿的……齐整……”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那双被白内障糊住的老眼,却像点起了最后两束微火,死死焊进林晚瞳孔深处,“厂子……东墙根……最角儿……那个……安了三道铁门闩的……老暗室……”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外吐字,“拿着……我……我合眼前……能把它交到……对的人手里……心……落肚……”
“老厂长……”
“闭嘴!”老头猛地哑声低吼,随即浑身力气泄了气似的,声音软得近乎哀求,“老骨头……眼瞎喽……这玩意儿……留这儿……只能锈成渣……烂成灰……拿着……给它……奔条活路……”
话一撂,佝偻的背影,像片被风吹折的枯叶,拖着千斤重的脚步,一点一点,挪出门去。那串没被拿走的钥匙叮当碰撞,在死寂里响得分外刺耳,像送行的哀乐。
林晚攥死那把带着铜锈臭和汗味的钥匙,冰得扎心。盯着地上那个被夕阳越拉越长、越拉越模糊的影子,直到消失……喉咙里像被人塞进了一把砂砾。
一个老匠人的炉火要熄了,总在最后一刻,把那点儿未冷的余烬,哆哆嗦嗦抖擞到下一双手里。这把糙得扎心、沉得要命的锈钥匙,烫得人手心发麻,烧得人心窝子疼,比一万句“加油”都有劲儿!
当一位你打心眼里敬重的老师傅,把他一辈子的疙瘩、不甘,还有那么点儿不肯死的念想,像交托亲骨肉一样,沉沉地压到你手里——这担子,重得让人抬不起头,又沉得让你不敢弯下腰,生怕辜负了那份沉甸甸的滚烫?
(八)“老娘四十”!拍案惊尘!
手心里那把带着铜锈味的破钥匙,像根烧红的煤钎子,烫得她心头火起!“砰!”一声闷响拍在桌面!震得档案柜上的陈年老灰,在光柱里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林晚“噌”地站直!肩膀上的灰白头发滑下来,顾不上理。嗓门带着久未亮剑的生涩嘶哑:
“红砖三号改造——老娘领衔!”
声音不大,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摁进了这潭百年不动、臭气熏天的死水里!
“你?!”吴主任一口茶喷湿了前襟,眼珠子差点瞪飞出去!
“林晚?!你……疯魔了?”有人倒抽凉气。
无数道眼神射过来:惊诧,嘲弄,像看耍猴戏的怜悯……在她身上来回刮。
她腰杆挺得像车间里那根主梁!迎着这些能把人扎成筛子的目光!那些烂耳朵的闲言碎语、裹着蜜糖的软刀子,在脑子里炸开了锅!胸口憋屈了不知多久的腌臜气,混着陈老头儿钥匙那糙凉的铁腥味、孙霞那杯烫得像印在手上的小红花热浪——“轰”!成了燎原大火!
眼神刀子一样,刮过一张张脸谱,最后在角落——孙霞那颗快埋进资料堆的脑袋上,狠狠一戳!
目光闪电般甩回!清亮,带着砂石打磨金属的久违锋芒,在闭塞的小空间劈出一道闷雷:
“都给我支棱起耳朵听着!这活儿!是老娘脑子里生出来的!老娘签字画押!成了,算厂里扒拉着块还能榨油的陈年下水;砸了!是我林晚一个人的虱子——老娘一个人逮!”她下巴扬起,眼角的褶子此刻竟像淬了火的刀锋,“四十岁怎么地?老娘啃过的盐粒子能齁死你们!老娘脸上的沟沟坎坎,那都是绕坑走出来的活地图!你们嘴皮子上下一磕碰‘该退休’、‘老古董’?”她故意一停,嘴角扯开一个又冷又硬的弧度,“屁!就是没见识过老娘把命根子押上桌的狠样儿!谁有种?一块上!”
空气“嘎”一声冻僵了。
死一样的寂静。
角落里,那颗深埋的脑袋,用看不见的幅度,点了点。
人过中年的豁命一跳,就是把所有凉水冷脸当镜子照!照完了照样挺直腰杆,把那点伤疤当功勋章擦亮了:“盐没白吃,路没白走,凭啥只能蹲旮旯?”
当你一脚踹开那个窝囊废,在冰锥子一样的目光里拍案而起,那瞬间炸出来的光棍儿劲儿,能不能也把边上哪个缩在壳里的硬货儿,震得活泛一下?
(九)废墟里的第一簇“鬼火”
天,黑得像倒扣的墨缸子。废弃厂房这头钢铁巨兽,在城郊影影绰绰地趴窝。我、孙霞、她家老王——黢黑的脸盘,木讷又实在,手糙得裂口子,紧张得搓个没完。我们仨,站在厂房大厅的破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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