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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指间流年:图纸解冻
档案室角落里,老赵的呼噜打着卷儿,混着霉味儿在屋里打旋儿。林晚悄没声地反锁好里间小铁门。展开那卷硬邦邦的深蓝图纸筒,像揭一张供奉多年的藏宝图。
雪亮的电筒光劈下来。巨大的手绘图,挤满了小小的档案桌。铅笔勾勒的厂房骨架,线条清晰得如同血管脉络。二十多年前的字迹,稚嫩却笔笔见力,那些标注、转折点、加固标记……在强光下猝然苏醒!
冰凉的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面。触到那些因反复描摹、凸起来的笔痕……嘿!一股奇异的暖意,竟顺着冻僵的指头尖儿,蜿蜒爬了回来!档案室冻得麻木的死气,被这无声的嘶鸣惊醒了。那笔直的线,那精巧的标记,仿佛一个年轻滚烫、不知天高地厚的灵魂,穿过岁月长河,撞进她耳鼓——
嗡——!是当年第一台机器咆哮着醒来,震得车间房梁簌簌落灰!是同事们围着图纸吵吵嚷嚷,唾沫星子横飞!是铅笔尖儿在纸上沙沙滑过,跟心尖儿一个频率跳……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顶到鼻梁,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操蛋!原来有些梦,根本没死!就是埋得太深,冻住了。只要一点光,一点热,它就能让你疼,让你烧!
年轻那会儿烧得滚烫的心,它没冷,就在这冰冷的铁盒子里憋着呢!等一根有劲儿的手指头,把它戳醒喽!
(五)“软刀子”大会:糖霜裹毒药
会议室就是个冷库,空调风阴飕飕地,专往骨头缝里钉冰钉子。林晚杵在投影仪惨白的光圈里,手里那份薄薄的方案书,沉得像吸饱了水的青石板。
“小林啊,嚯!有胆!”吴主任皮笑肉不笑,拍着沙发扶手啪啪响,“可那破地儿……啧啧啧,”他摇头晃脑,像唱一出苦情戏,“骨架怕是早酥成芝麻糖喽!安全隐患台账呢?鸟大的预算……”他拖长调子,像刀子在磨石上反复,“嗯哼?甭说别的,请俩工程队进场给你那堆破砖烂瓦拍个‘体检照’,你那点钢镚儿……嘿嘿,也就见底儿喽!”
“晚姐,”工会的小李端着杯热茶,笑容甜得发腻,话却像针,“这种活儿呀,吃力不讨好,纯粹奉献精神啦……家里闺女不是升初中关键期?安安稳稳待在档案室多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这话听着暖,里头夹着多少根看不见的毒针?
墙角一个刚来的技术部小年轻,嚼着口香糖,小声咕哝:“倒是有俩闲得长毛的毛头小子……就不知人家乐不乐意去啃那灰土疙瘩,白费鞋!”
阻拦翅膀的噪音里,最毒的就是那些裹着糖霜的“明理话”和裹着棉花的“关心锤”。想飞?心就得抹上层厚厚的防忽悠油脂!
那些听着贼体贴、贼懂事的“大实话”、“关心话”,真能把你胸口才蹦出火星子的灶膛给淋灭喽?
(六)水杯上开出的“冻疮花”
办公室气压低得像暴雨前的沼泽地。林晚蜷在角落,那破椅子硌得慌。手指头死死抠着保温杯滚烫的壁,指节捏得发白。杯里的水?早冻心了。
刚才那些“金玉良言”还在耳朵根里放鞭炮。指尖冰凉,杯壁烫得像烧红的烙铁。
“林姐……”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抬眼皮。是孙霞。办公室里总像个透明影子的资料员。她搓着那双生满冻疮的手,裂开的红口子像小娃娃咧嘴笑。眼神躲躲闪闪,脸上写着挣扎。半晌,鼓起勇气般,轻轻、轻轻地把一杯白开水,放在她桌角。廉价纸杯口,几缕白气儿怯生生地往上飘。
“听……听你碰那红砖厂了?”声音压得更低了,快贴着地皮,“俺家那个……街上修下水道的,小门脸糊口。活儿糙点儿……可他,老实,不偷奸耍滑。要……”她吸了口气,像下了千斤决心,“要有那种出憨力、不讲究、又找不着人的笨活儿……你看……能让他……搭把手不?钱少……他不吭声,就想……多挣几毛饭钱……”话没完,脸已臊成了熟透的虾壳,慌乱地四下瞥,生怕被人听见,兔子似的缩回她那最不显眼的小格子。
背影单薄得像张一吹就透的窗户纸。
林晚低头,看着桌上那杯微微晃荡的清水。杯口那儿,赫然印着一朵——用廉价的红色水彩笔,笨拙地、却又铆足了劲儿画上去的……小红花!
一股滚烫的气浪“轰”地冲上头顶,瞬间流遍全身,融化了手指尖儿那块冰坨!鼻子猛地一酸。
原来这冰冷刺骨的世道,还有人能笨拙地、颤抖着,给她这支被打散的孤军,撑起一把薄如蝉翼却滚烫似炉火的……伞?
最踏实的后盾从来不是山呼海啸的赞美,是那些没被生活榨干热乎劲儿的人,递过来的一朵“冻疮花”!一朵纸杯画的花,顶过十桌虚头巴脑的宴!
(七)铜钥匙·余烬托孤
夕阳像个大鸭蛋黄儿卡在窗框上,把老厂长的背影拉得又细又长,斜在档案室冷得打滑的瓷砖地上。他手里拎着一串叮铃哐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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