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寂静废墟里的尖叫:火星溅落图纸堆
“红砖三号”的厂房深处,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霉味铁锈味儿就是它沉闷的鼻息,压在肺上喘不过气。林晚跟只找食的老猫似的,弓腰在蛛网挂满的铁柜里扒拉旧账本,脖子被账本坠得生疼。突然,“哐啷!”一声——像把厂房的魂儿硬生生劈开了!耳朵里嗡嗡嗡,心口猛地一抽!几个小年轻在厂房那头撒欢疯跑,尖笑声在冰冷的水泥壁上撞得稀碎:“这破地儿!直播背景都得P掉三斤灰!”“赶紧溜,别让陈老头儿抄了灶!”一块破锈铁皮被他们踢飞,“哐当”砸在她脚边上,溅起的灰在破窗漏进来的光柱里打着旋儿跳舞,呛得人嗓子眼儿发紧。
她捂着憋闷的胸口,眼珠子却像被钉在了铁皮砸过的地儿——一抹褪了色的深蓝。是个扎得死紧的图纸卷筒,灰头土脸,跟水泥地都快长一块了,筒口还沾着块小碎红砖。鬼使神差地伸手抹灰,指尖挨上去——冰得瘆人,梆硬,筒角那个糊成一团的厂标……这股子劲儿,隔着二十多年风霜,猛地撞进骨头缝里!“红砖三号……结构优化建议……”铅笔字糊得看不清了,可那一瞬间,一粒滚烫的火星子,“噌”地钻进眼底!
铁皮的尾音、小年轻的闹腾、档案室的死寂——顷刻间,全被这深蓝筒子自个儿发出的无声尖叫给吞了。一股电流,比车间大修时的火花还猛,窜上脊梁骨!
这废墟里躺着的,不就是另一个给磨没了棱角的自己?这耗子都不稀罕打洞的破角落,还塞得下那个蒙了厚灰的老梦?
(二)风起小窗台:一张油污的“投名状”
公告栏前挤得跟过年抢年货似的,汗酸味儿混着劣质纸张的潮气,糊得人眼前发花。林晚被后头的人推搡着,“咣”一声肩膀撞在铁栏杆上,冰得她牙关一紧。“城市微更新试点……红砖三号?!这不是跳火坑吗?”“谁沾谁一身骚!没钱没人,黄了背锅,成了也是白瞎工!”技术部吴主任那破锣嗓子,像把钝刀割开布帘子,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压低了的、心照不宣的嗤笑。那崭新的公告纸边儿,利得能割手指头,上面的字她早烂熟于胸,此刻却像被扇了个脆生生的耳光。
猛地抬眼,撞见了走廊尽头那扇豁了牙的小破窗。窗台上,一小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叶子蜷得像怕冷的孩子。窗边站着老厂长陈振国——头发白得像落了霜的秋草,背驼得快成一张弓。他没看那公告,那双眼——当年响当当的“鹰眼”,如今蒙着白内障像蒙了层磨砂玻璃,竟穿透人群的缝隙,吃力地、执拗地钉在她脸上!浑浊的眼窝里,两点微弱的火苗倔强地跳着。
沉甸甸的,隔着满屋子嗡嗡的凉薄气,死命压在她那根快崩断的心弦上。
中午食堂,一只爬满老年斑、骨节粗大的手,像递暗号似的,把一张巴掌大、油渍麻花的食堂餐巾纸,飞快地摁在她饭盒边上。“小林子……”声音粗粝得像砂纸擦铁,“图纸……该让它……见见日头了……别……别熬到我这把岁数,老眼昏花,针鼻儿都穿不进喽……”喉头滚着黏糊的痰音,他一步步挪开,留下那张皱巴巴、沾着油花的纸片,在穿堂风里哗啦抖索。
这小小的、浸着油污的物件儿,在她微微发颤的手心里,烫得烙人。
风口浪尖没人站,偏偏是老天爷给倔骨头最后的试金石。接了这破纸片儿,就是把自己那颗没死透的心再点着喽!
(三)锈门哀歌与冰锥现实
又站到“红砖三号”那扇比黑夜还黑的大铁门前。这门板,冷得像老坟头的碑石,锈蚀的铰链在风里吱吱呀呀,唱的是无人理会的哀歌。林晚深吸一口满是铁腥味儿的寒气,闭着眼,憋足了劲儿狠狠一推——“嘎吱——嗤!!!”那声音!活像濒死野兽的惨叫!瞬间撕裂了厂房凝固的死寂!一股裹着湿泥巴、烂木头和千年铁锈味的灰雾,没头没脸地砸过来!呛得她弯腰塌背,肺管子都要咳出来!
厂房巨大的空腔在眼前摊开:烂得掉渣的木梁跟散了架的龙骨似的耷拉着;锈得掉渣的铁架子东倒西歪,活像打输了架的醉汉;墙角堆着废铜烂铁的山,脚下是闪着寒光的玻璃茬子和剥落的墙皮渣滓……冷风跟阴魂似的,从破窗窟窿嗖嗖往里钻,穿着单衣的林晚,骨头缝里都往外渗冰碴子。公示牌上那点可怜巴巴的数字,瞬间化成一根冰冷的锥子,直直捅进她心窝里——这点碎银子,够干屁啊!
更要命的是这死寂!没人说话,没有机器响,只有风声如泣如诉,滴水声像计时器催命,“咔嚓、咔嚓”——是她自己踩在玻璃碴子上的绝望回响,在这空荡得可怕的厂房里,被放大了百倍!每一脚,都像在嘲笑自己的荒唐!
她就钉在那儿,像根被遗忘在废铁堆里的旧铆钉。
破船想在礁石滩上重新扬帆,头一关就得忍着冰刀子,把船底的藤壶烂疮都看个清楚!回荡的空响是抽下来的耳光,也是自己骨头里那点犟劲在应和。
这点被人嗤笑的“芝麻钱”,真能在这盐碱地上扎下根儿、开出朵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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