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黑石城那巨大的破口，被粗糙的巨大条石和厚重的原木勉强堵住，新砌的痕迹与旧墙斑驳的伤疤交错，像一道丑陋的缝合线。城内的焦土和血迹被新的尘土覆盖，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血腥和绝望，却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城南，新兵营。
这里没有城墙的庇护，只有一圈简陋的木栅栏。初春的寒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的沙土，打在脸上生疼。巨大的校场上，数百名新兵排成歪歪扭扭的长队，每个人的背上都捆扎着沉重的石块或沙袋，正绕着划定的巨大圈子艰难地奔跑。沉重的脚步砸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如同垂死的鼓点。
“快！快！没吃饭吗？这点分量就腿软了？妖魔的爪子可不会等你们喘气！”粗粝的吼声炸雷般响起。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军官，身着半旧的皮甲，手里拎着一根黝黑的皮鞭，像一头暴躁的凶兽在队伍旁边来回走动。鞭梢不时在空中抽出“啪啪”的爆响，吓得那些脚步踉跄的新兵浑身一抖，拼了命地往前挪。
“兵修，兵修！不是让你们当神仙！是让你们练出一副能扛能打的硬骨头！是让你们把自己的命，和身边兄弟的命，捆在一起！跑起来！快！”
杨风就在这队列的中段。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麻布衣衫，紧贴在身上，又被寒风一吹，冰冷刺骨。沉重的沙袋压得他腰背佝偻，每一次抬腿都感觉大腿的肌肉在撕裂般颤抖。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冰冷的空气灌进去，只换来更深的窒息感。胸口断裂过的肋骨处，传来阵阵隐痛，提醒着他不堪的过往。
他咬着牙，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强迫自己跟上前面人的脚步。每一次脚掌落地，都震得那旧伤隐隐作痛。视线有些模糊，汗水流进眼角，涩得发疼。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沉重喘息和压抑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尘土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绝望。
兵修长生难……
这个念头，伴随着每一次沉重落下的脚步，狠狠锤击着他的心脏。入营三个月，日复一日的，就是这无休止的负重奔跑、枯燥的武器劈砍、单调的队列行进。炼体，炼体，还是炼体！仿佛要把人锤炼成一块没有思想的铁疙瘩。
他曾远远见过那些真正的“修士”。武修们拳风呼啸，拳影翻飞，碎石裂木；仙修们指尖掐诀，引动风雷水火，光芒璀璨；儒修们口诵真言，周身清气缭绕，妖魔辟易……他们的力量属于自身，光彩夺目。而兵修呢？像蚂蚁一样聚在一起，重复着最基础、最笨拙的动作，将个人的力量稀释在群体的笨重之中。长生？这种只靠蛮力和配合的路子，真的能触摸到那传说中的境界吗？
一股混杂着不甘、迷茫和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他拖入泥沼。
“停——！”军官的吼声再次响起。
队伍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蛇，瞬间瘫软下来。新兵们东倒西歪，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杨风也踉跄着停下，双手撑住膝盖，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脚下的尘土上砸出小小的凹坑。
“一群废物！”军官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皮鞭在手里烦躁地甩动着，“就你们这副熊样，上了战场就是给妖魔送肉！都给老子起来！列阵！‘一气混元八卦锁阵’，基础站位！快！”
新兵们挣扎着爬起，脸上写满了痛苦和茫然。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努力回忆着教官演示过无数遍却依旧生涩的方位。
“乾位！坤位！震位！巽位！坎离艮兑！都他娘的站准了！”军官的皮鞭在空中挥舞，啪啪作响，像催命的符咒。
人群混乱地挪动，相互碰撞，踩踏。有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有人记错了方位，有人干脆呆立原地，不知所措。稀稀拉拉的队伍，歪歪扭扭，如同被顽童随意拨弄的算盘珠，哪里还有半分“锁妖”的威势？
杨风被挤在混乱的人群边缘。他努力回忆着那些拗口的方位名称和对应的步伐、手势。脚下刚想踏出一步，旁边一个累得晕头转向的大个子新兵猛地撞在他身上。
“哎哟！”
杨风本就脚下虚浮，被这一撞，重心顿失，闷哼一声，踉跄着就要摔倒。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地，却牵动了胸口的旧伤，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袭来，让他眼前一黑，动作彻底变形，狼狈地单膝跪倒在地。
“废物！蠢货！都他娘的猪脑子吗？”军官的咆哮和皮鞭的呼啸几乎同时降临。“啪！”火辣辣的剧痛在杨风肩头炸开，皮肉瞬间绷紧，麻布衣衫下立刻浮现出一道血痕。
杨风咬紧牙关，没吭声，只是用尽全力，撑着膝盖，重新站了起来。汗水混着肩头的血，渗进粗糙的衣料里。
“这‘一气混元八卦锁阵’，是老祖宗传下的保命本事！练不好，上了战场，就是死路一条！”军官怒其不争地吼道，鞭子指向混乱的人群，“都给我记死了！乾位为天，主攻杀伐！坤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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