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猩红和狼妖黄色竖瞳中冰冷的戏谑。一股冰冷到极致、又灼热到要将他焚尽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畜生!”野兽般的咆哮从杨风喉咙深处炸开,压过了所有的恐惧。他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猛地从碎石堆中弹起,双手死死攥紧那柄沉重的柴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比他大腿还粗的狼妖脚踝,狠狠劈砍下去!
柴刀砍中了!发出“铿”的一声脆响,如同砍在坚韧的湿牛皮包裹的铁柱上!
巨大的反震力沿着刀柄传来,震得杨风双臂瞬间麻木,虎口撕裂,鲜血迸流。柴刀被高高弹起,脱手飞出!
狼妖甚至没有低头看上一眼。它只是随意地、轻蔑地一抬那只被砍中的后腿,如同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
杨风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离地倒飞,视野天旋地转。骨头断裂的剧痛迟了一瞬才猛地炸开,胸口像是被攻城锤正面轰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痛楚。他重重摔回冰冷的碎石堆里,尘土呛入喉咙,眼前阵阵发黑。
意识模糊中,他看见狼妖庞大的身躯碾过母亲尚未冰冷的尸体,冲向更密集的人群。利爪挥扫,血肉横飞;巨口噬咬,残肢抛洒。惊恐的哭喊、绝望的哀嚎、骨骼碎裂的脆响……汇成一片人间炼狱的交响。
而他,像一条被碾断脊梁的野狗,蜷缩在冰冷的碎石和血污里,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凡胎肉体,在妖魔面前,脆弱得可笑。那柄脱手的柴刀,就落在不远处,锋刃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彻骨的冰冷,比边塞的寒风更甚万倍,从碎裂的骨头缝隙里钻进去,冻僵了血液,也冻死了最后一丝侥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几个世纪。令人心悸的咀嚼声和惨嚎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脚步拖曳着残躯离开的声响,以及狼妖饱食后低沉的、满足的嘶鸣。
沉重的脚步声和令人作呕的吞咽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城墙的巨大缺口之外。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恶臭,取代了寒风,成了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空气。
杨风趴在冰冷的碎石和粘稠的血泊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断裂的肋骨压迫着肺腑,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刀片。他艰难地、一点点抬起沉重的眼皮。
视线被额角流下的血模糊了大半,粘稠而温热。透过那层猩红,他看到的是地狱绘卷的残片。
父亲杨大石扭曲的身体嵌在石垛的缝隙里,像一具被巨力揉坏的破布偶,头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睛空洞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母亲赵氏……他不敢再看那个方向,只记得那只巨大的利爪留下的恐怖空洞,以及被拖行后狼藉的血痕。
不远处,邻居王叔只剩下半截身子,肠子拖在冻土上,早已僵硬。小丫,那个总喜欢追着他喊“风哥哥”的小女孩,小小的身体被什么东西踩踏过,扁得不成样子,一只沾满泥土的布娃娃散落在旁边……
目光所及,皆是残肢断臂,凝固的绝望表情,肆意横流的暗红。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凡胎肉体……
这四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愤怒,无边无际的愤怒,像地底奔涌的岩浆,灼烧着冰冷的绝望,支撑着他不至于彻底崩溃。他咬紧牙关,牙齿在口腔里咯咯作响,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断裂的肋骨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那被妖魔利爪撕开的空洞万一。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尘埃一样,被那些畜生踩在脚下碾碎。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倔强。他用还能动弹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冰冷污浊的泥土里,指甲崩裂,混着血和泥。一点,又一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向着那柄斜插在血泊里的柴刀爬去。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刀山上翻滚,留下身后一道蜿蜒的血痕。
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刀柄。粗糙、熟悉的触感传来,带着父亲手掌的温度。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
他抬起头,越过残破的城墙,望向那片吞噬了父母、吞噬了无数熟悉面孔的焦黑死地,望向妖魔巢穴盘踞的黑暗群山。那双被血模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懵懂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凝固的岩浆般的恨意和某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活下去。然后,杀!
杀光那些畜生!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