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像长了腿似的,顺着穿堂风溜进每户人家的窗缝——是炖鸡的香味,最勾人的是那股若有若无的榛蘑。
后院东厢房里,聋老太太翻了个身,枣木床板发出“嘎吱”一声响。
她的鼻子抽动两下,混浊的老眼在黑暗中突然睁开。她颤巍巍地支起身子,三寸金莲在床沿摸索着布鞋,藏青色对襟小袄的盘扣都系歪了。
“作孽啊…”老太太的拐杖杵得青砖地咚咚响,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大晚上炖肉,这是要馋死老太婆啊!”
中院西厢房,秦淮茹正就着煤油灯补衣裳。她突然停下针线,喉头不自觉地滚动——那香味像把小钩子,直往人胃里钻。
“咕——”
肚子的抗议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响亮。秦淮茹摸了摸刚吃完窝头的肚子,傻柱晚上送来的熬白菜早消化完了。她咬着嘴唇望向窗外,月光下陈家后罩房的烟囱还冒着缕缕白烟。
前院倒座房里,这老学究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上,鼻子像猎犬似的抽动着。
“了不得!”他一把扯过搭在椅背上的中山装,“陈家这是炖上肉了!”
三大妈连忙拽住丈夫衣角:“老头子,你可别…”
“你懂什么!”阎埠贵甩开老婆的手,从五斗柜底层摸出半瓶散装白酒,“带着酒去,还能不让吃两口?”
此时陈家的煤炉子烧得正旺。陈星系着姚娟的碎花围裙,正用铁勺搅动着。
陈山河却已经摆好了酒杯。
陈星回道:“娘你怕什么?吃顿肉还得看人脸色?”
正说着,门帘突然被掀开。
阎埠贵那张堆满褶子的脸探了进来,圆框眼镜后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砂锅:“老陈,吃着呢?”
陈星头也不抬,阎埠贵的喉结上下滚动,手里的酒瓶往前递了递:“我带了好酒…”
“三大爷。”
陈星放下饭,“上个月你收了我爹一盒‘大前门’,转手卖给许大茂赚了五毛钱。这事你还记得吧?”
“现在还拿一瓶普通的白酒来?”
阎埠贵的手僵在半空,酒瓶里的散装白酒晃出个尴尬的弧度。他讪笑着往后退了半步:“误会,都是误会…”
“滚。”陈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阎埠贵灰溜溜地退到院里,恰好撞见出来倒洗脚水的刘海中。这二大爷挺着啤酒肚,劳动布裤子的背带勒进肥肉里,活像只站立的老母猪。
“老阎,你这大半夜的…”
“二大爷!”阎埠贵一把拽住刘海中的背带,“你闻闻这味儿!陈家半夜炖肉,这不是故意馋人吗?”
刘海中抽了抽鼻子,肚子立刻“咕噜”一声响。
“不像话!太不像话!”刘海中官腔立刻上来了,手指头点得跟敲惊堂木似的,“开全院大会!必须开全院大会!”
……
陈星解下围裙擦了擦手:“爸,妈,你们先吃。我去会会这帮牛鬼蛇神。”
中院摆开了八仙桌,三盏煤油灯照得人脸明暗不定。
刘海中端坐在太师椅上,肚子把桌子顶得往前倾斜。阎埠贵在一旁拨弄算盘珠子,眼镜片反射着狡黠的光。十几个街坊围在四周,有人还在偷偷咽口水。
“安静!安静!”
刘海中拍着桌子,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出来,在“劳动模范”四个红字上洇开一片水渍,“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是讨论陈星同志半夜扰民的问题!”
角落里传来傻柱的嗤笑:“二大爷,你这是馋急眼了吧?”
人群里顿时响起几声窃笑。刘海中脸涨得通红,肥厚的手掌“啪”地拍在桌上:“严肃点!陈星同志半夜生火做饭,违反了大院公约第三条!”
陈星慢悠悠地走到八仙桌前,军裤上的武装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扫了眼所谓的“大院公约”——那张糊墙用的旧报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条规矩,墨迹都褪色了。
“二大爷。”
陈星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瞬间安静,“公约上写的是‘不得深夜喧哗’,我剁肉馅了还是唱戏了?”
阎埠贵立刻跳起来,算盘珠子哗啦啦响:“你故意炖肉馋人!这是精神折磨!”
“三大爷这话新鲜。”陈星冷笑,“照你这说法,轧钢厂食堂天天中午炒菜,是不是也得开大会批判?”
人群里又响起笑声。
刘海中恼羞成怒,挺着肚子站起来:“陈星!你别仗着是干部就搞特殊!易中海虽然进去了,但院里还有我刘海中主持公道!”
这话可算暴露了真实意图。
陈星眯起眼睛,月光下刘海中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活像个发面馒头。自从易中海入狱,这二大爷的官瘾是一天比一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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