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六年六月初,云中府东南方向,边防小镇“古泽营”失联三日。
这片地带并非主战前线,只是赵祁先前设为“边军文教转换试区”之一,百户左右的兵卒在此轮训,分设“边学分堂”,兵士夜课、昼训,半军事半教学模式试点刚推行不足月。
而今,却连三日未回巡检回报。
赵祁起初未惊,待第四日值夜文哨亦未至,神色才渐凝。
第五日清晨,他披甲未言,带亲卫四十人、骑快马奔赴古泽。
林若雨听闻后未阻,只在案头草草批下一封信——送往讲堂东阁“文训统筹处”,命人“暂停以古泽为样本讲评”。
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出了问题。
……
辰正时分,赵祁抵达古泽。
原本应由校尉罗嵩值守,如今却是营门紧闭,无人迎接。哨台上空无一人,连高处警旗都无风飘扬。
赵祁眼神微沉:“破门。”
亲卫撞开门闩,入目之景却并非攻战血迹,而是满营散乱。
兵器堆在演武场角落,教卷飘落泥地,文庙刻板被拆成碎木堆在灶后。
三十余名兵卒,有的躲在屋内惊慌难言,有的面色惶然,见赵祁至,只是跪地哀求:“将军恕罪,副尉带人逃了!”
赵祁皱眉:“逃?”
一名老卒哆嗦着道:“副尉罗嵩,前夜称‘学废军纲’,带十七人弃营西走,说‘读书误战’,要归旧营听将调令。”
“留下我等不识字的……不知如何处置……”
赵祁沉默,望着那堆散落的《边训简策》教本,风中翻页簌簌作响,像是讥讽,又像哀鸣。
半个时辰后,他传令全营整顿,废止古泽试讲点,原训练计划全部转入中区新营,由老将亲带。
当夜,赵祁未归云中,而是独坐古泽营房,夜未眠。
……
次日午后,林若雨得信,未惊,却未语。
她关上讲堂后门,命人谢绝所有议访,一人登上内院高台,站了许久。
直到晚间,她才召集讲堂五司长,亲自主持“边策中程评审会”,删去古泽相关推演项目,暂缓“文武并课”计划。
策案下方,她亲笔写下一行字:
“策若不能防一战,便不能保一代。”
这是她推行三策以来,第一次主动撤回一项核心试验。
讲堂司事们未敢多言,唯有一人低声提醒:“副使,若此案被礼议署问责……”
林若雨却平静道:“便让我一人答。”
……
三日后,赵祁回府。
林若雨未设案迎,只遣人送来一本《边防起调录》——她亲自手改,每条附注,详列“脱军率”“课程乏训率”“兵纲裂层比”。
赵祁翻到最后一页,见一行字写得极轻,却字字清晰:
“文以济世,非以夺兵。”
“愿你记得,你曾是守边之人。”
赵祁握书沉思良久,终将整卷收入袖中,亲赴讲堂。
那夜,二人在讲堂后廊对坐,一灯如豆,四下寂静。
“我错了。”赵祁开口,“我太急。”
“我以为兵听理,便可理教;我以为边可策,便可尽策。”
“可我忘了,他们不是笔下之人。”
林若雨摇头:“你不是错了。”
“只是你推得太远,我修得太稳。”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古泽的错。”
她望向远方星空:“这是制度第一次落地,它跌了一跤。”
“我们得扶它起来,而不是换个孩子。”
赵祁轻叹:“可现在,朝中不稳。宗室动了,陛下不言,礼议署……也不再齐心。”
“你若被问责,我怕……”
林若雨看他一眼,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是林若雨。”
“不是谁扶我上来的,我也不等谁拉我下去。”
她顿了顿,低声道:
“若三策真有一日倒了,也得倒在我手里。”
“不是倒在他们嘴里。”
这一夜,赵祁没再劝,只是沉默地坐在她身侧,直到天亮。
翌日,讲堂照常开课。
只是今日林若雨未出席讲席,而是在边学堂东侧文司楼内,亲自审阅所有在册边地策案,逐条复核,删改、标注、合卷,连续六个时辰未曾起身。
她身后站着文庙派来协管的教司两人,皆出身中州,虽敬佩林副丞,却也心存疑虑。
见她批完最后一份,年轻司录鼓起勇气问道:“副丞,边策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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