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青绸马车顶着仍旧纷纷扬扬的雪花停在垂花门下,程大夫人有些踉跄地下车,程家老太太派来接应的丫鬟伸手要扶,却被她一把甩开。
“先去扶姑娘下车。”
她声音嘶哑,吓那丫鬟一跳:那痴傻的七姑娘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脸面?
见这丫鬟一时没动静,程大夫人却不耽搁,自顾自转身,亲自撩开车帘。
“立雪,你先下马车罢。”
没人搭理她,一对双胞胎丫鬟下车,穿水红袄子的抱着程立雪。
程老太太的丫鬟见得程立雪身侧这两位面生,隐约猜到来头,却还是端出一副骄矜做派:“老太太说,让七姑娘回来后去向她请安,在程府就得按府中的规矩来。”
这话刚落地,那水红袄子的丫鬟便冷笑:“真是好大的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七姑娘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
“姑娘受了苦头,做祖母的不知道也就罢了,昨儿分明知晓七姑娘吃亏,如今连休息都不肯让七姑娘休息,便要她去请安,这般不顾七姑娘的身子骨,难不成七姑娘是外头生养的?”
那丫鬟气的涨红了脸。
她祖母乃是老太太身边的陪嫁,在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副小姐,何时吃过这般挂落。
“程府自然要按程府的规矩来!你少牙尖嘴利的胡沁,把姑娘给我。”她伸手就要来抢程立雪,却被那水红袄子的丫鬟反手一巴掌抽倒在地。
“我们姊妹可不是程家的丫鬟,是江南道巡检方家出身,你们程家的规矩与咱们不想干。”
“我家大太太下了死令要照看好立雪姑娘,自然不会放牛鬼蛇神来打扰主子!”
程大夫人昨日吃了亏,今儿见了这一幕,也不敢多说什么,任由程立雪被那两丫鬟护持着入内。
垂花门前的闹剧长了翅膀,风似的传进程老太太的耳朵里,彼时程老太太正在同自家陪嫁说话,听得这消息,当即便沉了脸色。
“当真是好大的本事,莫英,你去叫我那不成器的四儿子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女儿的。”
莫英便是垂花门前吃了亏那丫鬟的祖母,这会儿得了令,当即便往外院走。
外头的雪扯棉絮似的往下坠,转眼就入了夜。
有程苑派来的两个丫鬟护持,程立雪舒舒服服地用饭洗漱,吃过安神茶正歪在榻上打盹,骤然被外头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惊醒。
“四爷,您怎么来了。”
她这副身子的生父来了?
程立雪还未来得及细想,一阵裹着酒气的冷风便迎面扑来。
榻前站着个三十来岁的清瘦男子,衣冠不整,衣襟上还沾着陈旧酒渍。
“在垂花门,你的丫鬟打了你祖母的丫鬟,你是怎么约束下人的?”
程苑派来伏侍程立雪的两个丫鬟听着动静不对,当即有些蠢蠢欲动,却被程立雪一个眼神按住。
她们两人识趣从屋内退出,留下程立雪父女两人在内。
程立雪慢条斯理下榻,抄起桌上早凉透了的茶水一把泼在程四爷脸上。
“父亲如今可清醒了?”她神情冷淡,仰视着这位生身父亲,“那丫鬟辱我在先,我还处置不得了?”
程四爷有一瞬茫然。
他看着眼前眉目含霜的少女,喃喃道:“幼卿……”
好生耳熟的名字。
程立雪微微蹙眉,旋即想起:这是她这副身体的生母。
看来自己这父亲,倒还是个痴情种。
冷茶顺着下颌淌进衣襟里,冻的程四爷一个激灵,霎时间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张了张口:“……你,痴症好了?”
程立雪颔首,又道:“前几日风寒,底下的丫鬟未曾延医请药,糊涂混沌间往阎罗殿走了一遭。”
“见得母亲与十殿阎罗,得了点醒,母亲嘱咐我还阳后须得照料父亲。”
这番说辞颇为敷衍,但程四爷听她见得亡妻,双眼一亮,整个人都发颤起来:“你母亲如何了?可还好么?”
“母亲不日便要转世投胎,但因你我父女在人世间过得艰辛,她不舍你我,故而徘徊不去,正因母亲遗愿,今日我才责打那丫鬟。”
“连一个丫鬟都能欺辱我,若是让母亲知晓,怕是又要牵肠挂肚。”
程立雪坐回榻上,她一番解释,让程四爷激动的在原地不住走动。
“你母亲说了什么没有?”程四爷坐在程立雪对面,急得不住搓手。
程立雪叹口气:“母亲只是希望我们父女两人能在世间好生过日子,但今日来看,父亲是赞同祖母磋磨我的。”
“……是为父没能耐照料你,便想着,有你祖母照看,日子总不会太差。”程四爷颇为羞愧地抓了抓凌乱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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