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雪被程苑抱着回了程苑如今在京都的住所,才下车,就有仆妇殷切上前要接过程立雪,程苑却护着不让,只吩咐道:“去烧热水来,准备好泉州港新进的洋夷子给姑娘洗澡,再让几个郎君过来认认表妹。”
仆妇都是常年在程苑身边伏侍的老人,对程家那点子破事心知肚明,当即便猜到程立雪身份,笑着应是。
程立雪起先还打着精神观察四周,但这副身子年幼又虚弱,没过半刻钟,她便控制不住地在程苑怀中昏睡过去。
等睡醒时,她已换过衣裳,窝在暖和柔软的被褥里,程苑跟一个妇人的交谈声隔着屏风传来。
“大姑奶奶,我素日里管家有些忙不过来,在立雪身上出纰漏,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大嫂既然管不好家,连立雪这么个小姑娘都照看不妥当,倒不如早些交中馈出去,免得传出你苛待小辈,坏了程家我那几个侄儿的名声,到时候不好入仕。”
程立雪听出是程家大夫人与程苑在谈话,当即坐直身子,轻声呼唤:“姑姑……可是大伯母上门来接我么?”
她吐字缓慢却清晰,惹得程苑又怜又爱,转进屏风后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你大伯母来接你,但你若是不愿回去,只管与姑母说,姑母断不会让别人带你走的。”
程大夫人也从屏风后凑到程立雪床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完全不存在的眼泪,虚情假意道:“小七,大伯母每日打理家务,事情多了些,也不是有意让你受委屈,你乖乖跟伯母回去可好。”
程立雪定定看了她片刻,旋即把脸埋进程苑怀中,她藏在被褥里的手在大腿上重重掐了一把:“姑母,她们、她们打小七……还让小七跪……”
“小七头好痛,身上也好烫,不给小七水喝。”程立雪抱着程苑的腰,啜泣声连绵不绝。
程苑脸色一变,反手一巴掌就将程大夫人抽倒在地,呵斥道:“我原先看在你是我大嫂的份上还敬你三分。”
“如今看来倒是我害了立雪!”
程大夫人捂着脸跪倒在地,羞愤难当,一时口不择言:“她不过是个痴儿!老四又是个只管吃酒不顾家的秀才,她亲爹娘都不看顾她,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凭什么管这等家事?”
“好好好,你既如此说,我也不必客气。”程苑连连冷笑,“苏嬷嬷!送客!再派人去请主君回来,同他好生说道说道今日之事。”
“岁后考评,我倒要好好与他举荐我那侄儿!”
程大夫人听出程苑狠辣语气,霎时间清醒,连忙扑到程苑身边:“大姑奶奶!那可是你嫡亲的侄儿!”
“他算什么嫡亲侄儿!立雪才是我嫡亲的侄女,眼下我连立雪的事都管不得,更遑论他的事了。”程苑摆摆手,当即就有武婢上前要拖走程大夫人。
程大夫人连体面都不要,只抱着床沿苦苦哀求。
程苑却看都不看她,只低头问道:“立雪,你说该怎么办?”
对她起怀疑了?
程立雪心头一惊,旋即又平静下来。
一个痴儿骤然学会告状,自然瞒不过程苑这种有本事的女子,但程苑既然没当面揭穿,应当还有回寰余地。
程立雪扫了眼程大夫人,缓缓开口:“小七做错事的时候,要跪着道歉,大伯母既然做错事,那就去门外跪着,等小七原谅大伯母再说。”
她语气平和,口齿清晰,半分没有痴儿的样子。
程大夫人脸色难看:她是长辈,程立雪是小辈,让她跪程立雪,简直是奇耻大辱。
程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开口道:“大嫂没听见吗?立雪要你去外头跪着道歉,你还不去?看来我那两个侄儿的前程,也不算重要。”
夜间风雪愈大,程立雪透过门缝看了眼跪在风雪中的程大夫人,对着程苑拜倒:“请姑母救我!”
此刻的程苑却只是冷眼看着程立雪,未曾出声,伸手抓住程立雪的衣袖,径直将她肩头衣物扯下。
她用力极大,程立雪吃痛皱眉,却不敢挣扎。
原本的程立雪身上应当有用作辨明身份的胎记,程苑才会如此急切。
她芯子不是程立雪,可身体却如假包换。
程苑盯着程立雪肩头,愣怔片刻,旋即涌出热泪来:“当真是苍天庇佑,立雪,你的痴症竟好了!”
她一把将程立雪抱紧怀中。
胎记还在,人也还是这个人,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原先只听旁人说过痴儿康复如初,未曾想,她家立雪,竟也有这般的运道!
热泪落在程立雪肩头,烫的她心头发颤。
“姑姑……这事儿您得先帮我瞒着。”程立雪伸手抱住程苑,“……前几日我风寒高热不退,无人看顾,生生去阎罗殿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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