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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那句话“战略合作伙伴”,想起上周被迫毙掉的文艺片项目,投资方名单上的“周氏集团”。暴雨夜便利店的口琴、凌晨肠粉店的晨光、还有他鞋底的泥点,突然在脑海里连成一片,比任何商业计划书都更清晰。
“我们去领证吧。”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混着舞台上的贝斯声,却异常坚定,“现在,就现在。”
朱志荣的瞳孔骤然放大,像听见了最荒诞的笑话。但她看见他指尖在吉他弦上轻轻一颤,看见星星徽章在他胸口微微发烫,像某种无声的回应。
民政局的霓虹灯在午夜零点闪烁。何欣悦看着工作人员打着哈欠接过资料,朱志荣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颤,却始终紧紧相扣。柜台上方的电子钟显示00:03,窗外飘着细如牛毛的雨,远处传来夜店的低音炮,却都比不上此刻心跳的声音。
“你们这是……”工作人员盯着户口本上的“何氏集团”抬头,又看看朱志荣磨破的袖口,“考虑清楚了?”
朱志荣忽然掏出那个易拉罐剪的星星徽章,轻轻别在何欣悦的衣领上:“她戴玉镯会难受,戴这个刚好。”
钢印落下的瞬间,何欣悦看见结婚证上两人的照片。她穿着在便利店买的卡通T恤,朱志荣的衬衫领口还沾着Livehouse的荧光粉,却都笑得像偷到糖果的孩子。镯子被她戴回腕上,内侧的刻字正对着他的名字,在暖黄的灯光下,奶奶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
走出民政局时,朱志荣突然把她拉进巷口。老旧的路灯在头顶滋滋作响,他的影子投在青砖墙上,像只终于展开翅膀的蝶。
“后悔吗?”他指尖划过她腕上的镯子,声音轻得像夜风,“明天早上,你父亲可能会让整个城市的律师找我们。”
何欣悦抬头望着他眼尾的泪痣,想起他在舞台上唱“飞向有光的夜”时的神情。远处传来垃圾车的轰鸣,却比任何豪门宴会的交响乐都更真实。
“你知道吗?”她忽然踮脚,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带着便利店饭团的海苔味,“我妈妈在信里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在年轻时跟着钢琴老师去巴黎。”镯子在手腕上晃出清脆的响,“而我,不想像她那样,到老了才对着镯子掉眼泪。”
朱志荣笑了,低头咬住她的指尖,像在咬一颗裹着糖衣的刺:“那明天早上,我们就把结婚证拍下来,发在你父亲的办公邮箱里。”他摸出缺角的口琴,吹起跑调的《婚礼进行曲》,“附带一句——何家的蝴蝶,现在要自己飞了。”
巷口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帆布包上的金属挂饰叮当作响。何欣悦望着他胸前的星星徽章,突然觉得,这个用易拉罐剪星星的男人,比任何世家公子都更像颗真正的星——带着棱角,却闪着属于自己的光。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西米发来的消息:“小姐,老爷凌晨三点去了书房,保险柜的灯亮了整夜。”
她关掉屏幕,任由朱志荣的口琴跑调声漫过耳膜。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像某种无声的承诺。镯子内侧的刻字抵着脉搏,一下,又一下,像在数着即将到来的黎明。
这一晚,后海的水波倒映着万家灯火,某个便利店的监控里,两个刚领证的人正分食最后一个饭团。男人给女人戴上易拉罐做的星星徽章,女人把翡翠镯子推到肘弯,露出腕间淡红的勒痕——那是长久以来被束缚的印记,此刻却在晨光里,渐渐蜕成蝴蝶破茧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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