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帐中烛火照孤心
军帐内,烛火将刘备的身影投在粗糙的帐壁上,巨大、扭曲、摇摆不定,如同他此刻的心绪。
冰冷的空气重新沉淀下来,带着未散的寒意和一种死寂的沉重。
他缓缓坐回榻上,身体却依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蓄着无处宣泄的力量。
他想起了白日里阿斗那惊天动地的啼哭,那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恐惧哭声,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那哭声里,只有婴儿最本能的惊惶,找不到一丝一毫赵云口中“神异”的冷静与指向。
如果子龙所言非虚,这孩子真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指引”方向,那这神异之后,为何又表现得如此“正常”?
是刻意隐藏?
深谙韬晦之道?
还是那“神异”仅仅只是昙花一现,如同鬼魅附体后又悄然离去?
他越想,越觉得这襁褓中的儿子如同一团深不见底的迷雾,幽暗、粘稠、深不可测!
这感觉,甚至比面对曹操的百万大军,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无力与忌惮!
一个无法掌控的变数,一个就在他卧榻之侧、血脉相连的谜团!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摇曳,灯芯发出“噼啪”一声轻响,爆出一朵小小的灯花,随即又黯淡下去。
刘备才缓缓睁开眼。
眼中的震惊与狂乱已如同潮水般稍稍退去,但并未消失,只是沉入了更深的海底。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幽暗和凝重,几乎要将帐内本就微弱的光线都吞噬进去。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山岳般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带着巨大的、无形的压力,沉沉压向虚空:
“子龙,”
他唤了一声,停顿片刻,让那名字在寂静中回响,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猛地加重语气,字字如铁,
“绝不可再入第三人之耳!”
每一个音节都咬得极重,如同金石相击,在寂静的帐内激起冰冷的回响。
他向前踱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更深的阴影:
“无论是福星高照,还是妖孽祸胎,阿斗他…终究是我刘备的骨血!是汉室宗亲的苗裔!”
他刻意强调了“骨血”和“汉室宗亲”,像是在提醒赵云,更像是在提醒自己,定下这血脉的锚点。
“此事若有一丝一毫传扬出去,无论引来的是祥瑞还是灾厄,必生无穷祸端!或被有心之人利用,构陷我父子;或引鬼神猜忌,降下不测之灾!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赵云浑身剧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单膝跪地,甲胄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他额头重重触在冰冷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末将今日之言,出得我口,入得主公之耳!
天地为证!
若有半分泄露,赵云甘受天诛地灭,万箭穿心!”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军人最纯粹的血性誓约和对刘备刻入骨髓的绝对忠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事的敏感和可能引发的滔天凶险。
一句“神异”,足以让一个婴儿成为众矢之的,足以让本就根基不稳的主公集团陷入难以想象的漩涡!
刘备看着跪伏在地、脊背绷得笔直的赵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信任?
是的,他信任子龙,如同信任自己的手足。
感激?
若非子龙,阿斗母子早已…后怕?那惊世一指背后潜藏的危机,让他此刻仍心有余悸。
然而,在这一切之上,竟悄然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忌惮!
一个知晓了他最大秘密、且这秘密本身就如同双刃剑的人,哪怕他是赵云,也让他心底深处掠过一丝本能的寒意。
他伸出手,扶住赵云坚实的臂膀,那力道沉重无比,仿佛要将某种承诺和重担一同压下去:
“子龙,今日之言,备记下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你救吾妻儿性命在先,长坂坡浴血,恩同再造;今又以如此秘事相告,坦诚无讳…此恩此情…”
他终究没有说完那承诺或封赏的话语,只是再次重重地拍了拍赵云的肩膀,那沉重的拍击声,在寂静的帐内清晰可闻,一切尽在这无言的肢体动作中。
“夜深了,露重风寒,”
刘备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仿佛来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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