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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帐中烛火照孤心 (2/2)

魂深处的疲惫,

“你且去歇息吧。今日辛苦了。”

“末将告退!主公保重!”

赵云再次深深一礼,起身,动作依旧利落,但转身掀帘而出的瞬间,背影似乎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帘子掀起,一股凛冽刺骨的夜风猛地灌入帐内,带着江水的湿冷和野地里的寒气,吹得案几上那支摇曳的蜡烛火苗疯狂乱舞,几欲熄灭。

帐内光影剧烈地明灭跳动,如同刘备此刻狂乱的心跳。

帐帘重新落下,将内外彻底隔绝。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以及那盏在风中挣扎、顽强复燃后却更显黯淡昏黄的孤灯。

刘备独自伫立在摇曳不定的烛光里,巨大的影子在帐壁上晃动、扭曲、膨胀又收缩,像一个无形的、躁动的幽灵。

他缓缓踱步,靴子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回响。

他走到悬挂在帐中的那幅简陋地图前,目光却并未真正落在那些熟悉的城池山川标记上。

白日里阿斗那撕心裂肺、纯粹恐惧的啼哭,与赵云口中那惊世骇俗、指向生路的“神异”一指,如同两股截然相反、却又都蕴含着巨大能量的洪流,在他脑海中激烈地撕扯、碰撞、纠缠不休!

啼哭是真实的恐惧,指向的是婴儿的无助。

一指是真实的“神异”,指向的是某种超乎理解的存在。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阿斗?或者都是?

他踱步到帐内另一侧。

这里安置着一个更小的摇篮,里面睡着另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的幼子刘永。

糜夫人伤势沉重,刘永暂由亲信侍女照料。

刘备俯下身,借着微弱的烛光,凝视着幼子沉睡中恬静无邪的小脸,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瞬。那均匀细微的呼吸,那偶尔咂动的小嘴,都带着纯粹的、属于婴儿的安然。

这是他能理解的骨肉。

随即,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那是糜夫人养伤的营帐方向。

他的嫡长子阿斗,此刻应已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劫后余生的安抚下沉睡。

那小小的、看似无害的襁褓里,究竟藏着什么?

是上苍赐予他刘备、赐予这飘摇欲坠汉室江山的一线不可思议的生机?

一个能指引方向、带来祥瑞的“麒麟儿”?

还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甚至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反噬自身、颠覆一切的巨大变数?

“是福?还是妖?”

这无声的诘问,如同冰冷的毒刺,深深扎入他的脑海。

刘备的眉头越锁越紧,几乎在眉心刻下两道深痕。

眼神幽深如同不见天日的寒潭,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深沉的算计、浓重的疑虑和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恐惧。

他缓缓抬起右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手掌伸到眼前,在昏黄的烛光下细细端详。

这双手,编过草席,执过马鞭,挥过长剑,沾染过无数敌人的鲜血,也曾在绝境中死死抓住任何一根求生的稻草。

它似乎能握住很多东西,江山,权柄,兄弟的信任,可此刻,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妄。

这双手,真的能握住命运吗?

真的能握住那个襁褓中谜一般的骨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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