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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烟雨江南·觅得栖身处 (2/5)

遭环境的主仆一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那些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们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和某种令人不适的粘腻。

「哟,哪来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怎么跑这荒郊野店来了?」一个敞着怀、露出浓密胸毛的汉子咧着嘴,露出黄牙调笑。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立刻接话,声音故意拔高,带着恶意的揣测:「啧,看这打扮,落难的?还是…被主家赶出来的?」最后几个字拖长了音,满是下流的暗示。

哄笑声顿时响起。

青黛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涨红,下意识就要上前理论。沈知意却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青黛吃痛。沈知意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沉静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她拉着青黛,对掌柜那同样带着探究和一丝不耐烦的眼神视若无睹,只低声道:「要一间最便宜的下房,劳烦送些热水和简单吃食上去。」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让周围的哄笑声诡异地低了下去几分。那掌柜愣了一下,才哼了一声,丢出一把油腻的钥匙:「楼上最西头那间。热水一壶两文,粗面饼子三文一个。」

房间比大堂更加逼仄昏暗,只有一扇糊着破纸的小窗。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一张瘸腿的桌子,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空气里是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青黛放下包袱,看着沈知意依旧平静无波的侧脸,终于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小姐…他们…他们怎么敢那样说您!您明明是…」

「青黛,」沈知意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把门闩好。打些热水来,擦擦脸。」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拂过粗硬冰凉的被褥,目光落在墙角那片蛛网上。一只小小的蜘蛛正悬在丝上,随风轻轻晃荡。

那些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她的耳朵,再钻进心里。首辅夫人…被休弃…德行有亏…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足以碾碎人尊严的羞辱。心口处传来熟悉的、尖锐的刺痛,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但更深的,是一种麻木。三年的冷落,那场精心构陷的污蔑,签下和离书时谢珩那疲惫冷漠的眼神…早已将她的心冻得僵硬。这点流言蜚语,不过是落在这层坚冰上的又一层寒霜罢了。

她缓缓松开一直紧攥的手心,掌心里是被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痕。她看着那些痕迹,眼神空洞,仿佛那痛楚是别人的。

「小姐,水来了。」青黛端着一盆冒着微弱热气的温水进来,眼睛还是红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沈知意抬起头,看着青黛红肿的眼眶和担忧的神情,那冰封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她接过青黛拧好的温热布巾,覆在脸上。那一点点暖意,短暂地驱散了皮肤的冰凉。她轻轻开口,声音透过布巾,闷闷的,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旁人说什么,与我们何干?记住,我们只是两个去南方投亲的寻常女子。活下去,靠自己活下去,才是正经。」

青黛用力地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却不再是委屈,而是被自家小姐话语里那股沉静的力量所激起的勇气:「嗯!奴婢记住了!小姐您…您也吃点东西吧?奴婢买了饼子。」

沈知意放下布巾,露出那张依旧苍白却已不见丝毫软弱的脸。她拿起桌上那块粗糙坚硬、几乎能硌掉牙的粗面饼,就着温热的水,小口小口,极其认真地咀嚼着。仿佛那不是难以下咽的粗粮,而是支撑她们走下去的宝贵食粮。

旅途在泥泞与颠簸中缓慢向南延伸。官道逐渐被更狭窄崎岖的乡道取代。骡车换成了更慢、更拥挤的客船,又在某个渡口换上了吱呀作响的牛车。她们住过漏风的茅草棚,也曾在荒废的土地庙里蜷缩一夜。盘缠在车船脚费和最简单的食宿中一点点消耗,沈知意计算得越发仔细。包袱里的银票,是她最后的底气,轻易不敢动用。

流言并未因远离京城而断绝。在某个稍显热闹的运河码头,她们挤在嘈杂的人群中等船。旁边两个穿着体面、像是走南闯北的货郎,正唾沫横飞地议论着京中轶闻。

「…听说了吗?那位权倾朝野的谢首辅,前些日子休妻了!」

「休妻?啧啧,那位沈氏夫人,不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吗?当年出嫁,多少世家子弟扼腕叹息啊!」

「才女顶什么用?守不住男人的心!听说是犯了七出之条,德行有亏!不然首辅大人何等身份,怎会轻易休妻?」

「也是,无风不起浪。被休弃的下堂妇,啧啧,这辈子算是完了,娘家也难回吧?也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可怜呐,也可嫌…」

那刻意压低的「可怜」、「可嫌」字眼,像淬了毒的芒刺,精准地刺向人群边缘那两个沉默的身影。青黛的身体瞬间绷紧,拳头在袖子里捏得死紧,指节泛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撕烂那两人的嘴。

一只冰凉的手再次稳稳地按住了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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