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惊愕地、带着恐惧望向门口,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谢珩!
他一手死死捂着胸口,指缝间有刺目的猩红不断渗出,瞬间浸透了玄色的衣襟,在胸前晕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色!另一只手狼狈地扶着被撞歪的门框,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布满蛛网状红血丝的双眸如同燃烧的炭火,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濒临极限的疲惫,瞬间穿透小小的店堂,死死地、牢牢地钉在窗边那个靛蓝色的身影上!
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死寂的店堂里清晰可闻。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终于……终于站在了这里!跨越了千山万水,踏碎了无数晨霜,只为……再看她一眼!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窗边明媚的晨光里,她脸上那温婉的、尚未散去的、如同暖阳融雪般的笑意。
看到了她将一碟精致如同艺术品的点心,轻柔地放在那个白衫书生的面前。
看到了那书生眼中毫不掩饰的倾慕和赞叹。
看到了她因那书生的夸赞而露出的、自然而然的、发自内心的莞尔一笑……
那画面,如此温馨,如此安宁,如此……刺眼!
如同一把烧红的、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早已千疮百孔、被悔恨和思念反复蹂躏的心脏!然后用力地、残忍地搅动!
「噗——!」
一口压抑了许久的、滚烫的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谢珩口中喷涌而出!
刺目的猩红,如同绝望的泼墨,点点溅落在「知味轩」干净古朴的青石板地面上,也溅落在他沾满尘土和霜花的玄色衣摆上,如同盛开的、凄厉的地狱之花。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在弥漫着食物暖香的店堂里扩散开来,盖过了蒸腾的包子香气。
店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浑身浴血、如同地狱修罗般闯入的男人惊呆了,凝固在原地。
沈知意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纸还要苍白。她手中还拿着擦汗的布巾,此刻却如同千斤重,手指冰冷僵硬,无法动弹分毫。她看着门口那个摇摇欲坠、胸口染血、目光却如同濒死野兽般死死锁住她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墨手中的碧绿包子「啪嗒」一声掉回碟子里,他惊骇地看着门口浴血的男人,又看看沈知意瞬间惨白如雪、写满震惊与恐惧的脸,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眼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深切的担忧。
青黛从后厨冲出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啊——!」
谢珩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剧烈的喘息牵动着胸口的伤(或许是长途奔袭的内伤,或许是心碎引发的呕血),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灭顶的绝望来得汹涌澎湃。他死死地盯着沈知意,那眼神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刻骨的悔恨、滔天的醋意,还有……一种近乎卑微的、害怕再次失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呼唤她的名字,想解释什么,想祈求什么。然而,喉咙里只有浓重的血腥味不断上涌,堵住了所有声音,只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
江南温软的晨风,带着水汽和桂花的甜香,从被撞开的店门吹进来,拂过沈知意鬓边的碎发,也拂过谢珩染血的衣襟和苍白如死的脸。
这风,本该是温柔的。
可此刻吸入谢珩的肺腑,却如同无数片最锋利的冰刃,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狠狠刮过他的喉管,带来一种窒息般的、被凌迟的剧痛。
原来江南的晨风,也能割喉。
割开的,是他早已破碎不堪、徒留绝望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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