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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墟上的笛音》 (1/2)

一、葵海燃霞的往昔

十年前那个暮秋,我踩着铁轨接缝处的锈红前行,帆布包上的铜铃在风里晃出细碎声响。当第七道山梁在身后坍成剪影时,整片山谷突然倾吐出金黄的火焰——不是夕阳,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花盘朝着西方燃烧,将云层都染成了蜜糖色。

望川村就藏在花浪深处。土坯墙垒成的屋舍像被阳光烤酥的饼干,屋顶晒着的红辣椒串在风里晃成火焰,玉米棒子垂落的须子上凝着晶亮的露水。我刚踏上村口磨圆的青石板,就被个扎双丫髻的小姑娘攥住袖口,她辫子上的红头绳扫过我手背,痒得像雏鸟啄食:“外乡人哥哥,阿婆说今天该来带故事的人啦!“

这名叫小穗的丫头拽着我往老槐树下跑,树杈间荡着光屁股的顽童,石碾子上坐着缝渔网的妇人,连趴在墙根的黄狗都摇着尾巴,鼻尖沾着野菊碎屑。戴斗笠的老汉往鞋底磕了磕烟锅,粗陶碗里的野菊茶腾起白雾:“后生,尝尝咱后山的野菊,败火。“茶液滑过喉咙时带着清苦,尾韵却泛着蜜样的甜,像把整个秋天泡在了水里。

他们把我围在石碾子中间,仿佛我是块吸满故事的海绵。扎蓝布头巾的婶子捧来刚出锅的荞饼,烤得酥脆的边缘沾着炭灰;编竹筐的大爷讲起去年山洪冲垮木桥时,全村人打着火把在雨里递木头,火光把整条河都烧得通红;小穗把耳朵贴在我带来的彩绘木哨上,睫毛在夕阳里投下颤动的影:“哥哥,火车真的会'哐当哐当'吃掉铁轨吗?“

暮色漫过葵田时,他们在打谷场点起篝火。男人们拿出竹笛,笛声顺着山风游进夜空,调子像山涧流水般蜿蜒,忽而跃上云梢,忽而沉入溪谷。我看见火光映在他们眼角的皱纹里,每道纹路都盛着星光,把平凡的岁月酿成了琥珀。有个缺了门牙的老婆婆往我手里塞了把葵籽,粗糙的掌心刻着犁耙的痕迹:“孩子,要是走累了,就回来听我们吹笛,这山听得懂我们的日子。“

二、雨锈荒坟的今昔

再访望川是在三年前的梅雨季。铁轨被铁锈啃噬得斑驳,当年的葵田已成齐腰深的荒草,风穿过草茎时发出“呜呜“的悲鸣,像谁在旷野里捂着脸哭。村口的老槐树断了半根枝桠,树洞积着雨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曾经孩童攀爬的石碾子被青苔裹成了绿毛龟。

我踩着没膝的野蒿往里走,土坯墙剥落的墙皮像老人褪下的皮屑,露出里面发黑的泥块。窗棂上的桑皮纸早被风雨撕成碎条,在风里飘成招魂幡。整个村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雨点打在败叶上的“噼啪“声,和远处山涧若有若无的呜咽。

就在这时,我看见断槐下缩着个黑影。

那是个老人,蓝布褂子碎成了褴褛的旗幡,露出的锁骨像荒地里突兀的坟茔。他手里攥着个油亮的铜烟斗,烟嘴被磨得透亮,却闻不见半丝烟味。雨水顺着他额角的沟壑往下淌,花白的头发纠结成毡,遮住了半张脸,只有下巴抵着膝盖,像枚被遗弃的核桃。

“老人家,这村子......“我的声音被雨声揉碎。他没动,仿佛是块被岁月风化的石头。当我蹲下身触碰他的肩膀时,指尖骤然撞上冰窖般的寒意——那不是体温,是混杂着泥土与腐朽的阴翳。老人的身体轻轻一晃,直挺挺倒在湿漉漉的草丛里,半睁的瞳孔映着铅灰色的云,脸上凝固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期盼,像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归来的身影。

雨越下越大,我在村后找了块向阳的坡地,工兵铲挖进泥土时发出“噗嗤“的闷响。雨水混着泥土糊满手背,冰冷刺骨。我把老人轻放进坑,他的手指仍紧紧攥着铜烟斗,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掰开,将烟斗放在他胸口——那冰凉的铜质硌着我的掌心,像一枚未燃尽的往事。最后覆上泥土时,我看见烟斗的弧光在雨里闪了一下,像谁落下的最后一滴泪。

穿过村庄时,我在坍塌的灶房角落捡到半截竹笛,笛孔里塞满了泥。指腹触到竹纹的刹那,十年前篝火旁的笛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那些欢快的、蜿蜒的调子此刻却浸满了雨水的冰凉。走到山岗回头望,望川村已被雨雾吞噬,只剩断槐的轮廓像根插在荒坟上的引魂幡,在风里摇着无声的挽歌。

三、街角碎梦的余响

那是去年初冬的某个午后,阳光被高楼切割成锋利的碎片,落在步行街的柏油路上。我在拥挤的人潮中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不是咖啡馆里的萨克斯,而是带着泥土腥气的竹笛,调子轻得像风拂过枯草。

围聚的人群自动让开条通道,我看见一个穿旧呢子大衣的男人跪在地上,面前扣着顶磨边的礼帽。他手里的竹笛让我猛地怔住——笛身刻着模糊的缠枝纹,正是我在荒村灶房捡到的那种!此刻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青影,笛声从笛孔里溢出,先是轻快的跳荡,像山涧里的卵石,引得路人纷纷驻足,硬币落进礼帽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突然,笛音变了。

那声音先是攀上云端,突然坠入冰窖,呜咽着,颤抖着,裹着梅雨季的冰凉。我仿佛看见望川村的荒草在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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