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的意识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进泥沼，再浮出水面时，鼻腔里先涌进了铁锈味的山风。
他踉跄着扶住身侧冰凉的石面，指腹触到凹凸纹路——是棋盘格的刻痕。
醒了？
沙哑的男声从五步外传来。
林弈猛地抬头，月光正掠过对方手中半碎的青铜面具，裂纹如蛛网爬过眉眼处的饕餮纹。
面具下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可当他抬眼时，林弈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那双眼尾微挑的轮廓，与苏烬曾展示过的初代棋宗画像分毫不差。
无面之子？林弈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气，右手虚按在腰间残玉上。
方才捏碎黑棋时，那股钻骨的疼还在骨髓里作祟，此刻每动一下都像有碎冰在血管里游走。
对方将破碎的面具抛在脚边，金属撞击青石的脆响惊飞了两只夜枭。影月盟的面具是假的，这张脸才是真的。他抬手抚过自己左颊，指腹停在一道淡白刀疤上，初代棋宗将面容赐给最忠诚的死士时，也种下了血脉烙印。
我是他第七代后裔，也是被这张脸困了二十年的活棋子。
林弈瞳孔微缩。
他想起三日前在影月盟地牢里截获的密信，信中提到天衍阵重启需要活祭品，而无面之子当时正用淬毒的银针刺穿叛徒的琵琶骨。你说能引导永生守护者反噬本体。他没接对方的话茬，直接切中要害。
无面之子从怀中摸出半块玉珏，月光下玉身泛着妖异的青：这是面容的载体。
初代棋宗以为用血脉锁死了媒介，却不知道每代后裔的执念都会在玉珏里沉淀——他突然攥紧玉珏，指节发白，我娘被墨无涯的人剜去双眼时，我在暗格里藏了把匕首；我妹替我挡下毒箭时，我在她心口放了粒棋子。
这些恨意，够不够当引火的油？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林弈看见他腰间挂着的影月盟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三天前他们还在为争夺码头控制权对峙，此刻这张与仇人头领相似的脸却在说合作。条件。林弈简短道。
保留影月盟在南疆的三处分舵。无面之子的声音突然低了，像石子投入深潭，我阿妹的牌位还在那里。
林弈盯着他眼底跳动的幽光。
那不是算计的阴鸷，倒像困在茧里的蝶，急着要撞出个出口。
他摸出怀里的半枚血玉——这是方才在意识空间里，守真用最后力量塞给他的，走。
古殿遗址的断墙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
阿月抱着影傀等在入口处，见林弈出现，眼眶瞬间泛红：你、你方才在山岗的棋盘石那里......她顿了顿，低头看怀里发烫的影傀，傀灵说你魂魄被撕成了两半。
现在合回来了。林弈摸了摸她发顶，余光瞥见红衣女使站在断柱后，怀表在她掌心泛着幽蓝的光。
表针仍在倒转，但速度慢了些。苏先生呢？
在里面布棋阵。红衣女使走过来，指尖掠过林弈腕间的血玉，他说双生棋灵需要活的媒介。她的目光扫过无面之子，这位是？
带我们破局的钥匙。林弈没多解释，率先走进废墟。
殿内的地面上，苏烬用朱砂画出了缩小版的天衍阵。
盲眼琴师的指尖拂过每道纹路，像在抚弄琴弦：棋灵感应到了，永生守护者的本体藏在阵眼下方三十丈。他转向无面之子，把玉珏给我。
无面之子递出玉珏的手在发抖。
苏烬将玉珏按在阵眼中央，另一只手扣住林弈的手腕，血玉与玉珏相触的刹那，整座古殿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阿月怀里的影傀突然睁开眼，黑瞳里映出无数旋转的棋盘格：棋灵说......它醒了！
天花板的碎石簌簌落下。
林弈看见地面的天衍阵泛起红光，像是被鲜血浸透的绸缎。
红光中央，浮现出半透明的身影——那是个穿着玄色广袖长袍的男人，面容与无面之子有七分相似，额间却烙着扭曲的棋纹。
逆子！那身影的声音像刮过青铜的尖刺，你竟敢用初代血脉污我阵眼！
无面之子突然冲了出去。
他的脚步撞翻了苏烬的棋匣，黑白棋子滚了满地。我娘说过，初代棋宗是为了护百姓才创的天衍阵！他扑到阵眼旁，双手按在玉珏上，不是让你拿来养这些吃人的怪物！
玄色身影的手臂穿透他的胸膛，却没能阻止他将脸贴在阵眼上。
林弈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看见无面之子的血滴在玉珏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这是我赎罪的方式......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替我......看一眼阿妹的牌位...
天衍阵的红光突然暴涨。
玄色身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棋纹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