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惩教所的“早晨”，并非由阳光唤醒，而是被走廊尽头那扇沉重铁门开启时的刺耳噪音，以及狱警单调乏味的例行点名声所定义。
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昨夜残留的汗臭、烟味以及劣质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甚至更加浓郁了几分。
韩志赫几乎是在第一个噪音响起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耳朵捕捉着牢房内外的一切声响，大脑飞速运转，如同精密仪器般分析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一夜无事。
但这平静，比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加令人不安。
蛮牛康的鼾声粗重，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沉闷，但韩志赫能感觉到，那并非真正的熟睡，更像是一种警惕的假寐。
光头倒是睡得死沉，偶尔还吧唧几下嘴，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老K那边很安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和他一样，在黑暗中保持着清醒。
至于耗子……韩志赫能听到他那边传来极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绝望。
而那个苍白青年，则几乎没有任何声息，如同不存在一般。
点名开始了。
“3栋404！报数！”狱警的声音隔着铁门传来，毫无感情。
“一！”蛮牛康粗声应道，声音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二！”光头睡眼惺忪地吼了一声。
“三。”老K的声音平静无波。
“四……”耗子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
“五。”苍白青年有气无力地应着。
“六！”韩志赫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门外的狱警听清。
他的声音，让正准备下床的蛮牛康动作微微一滞，下意识地朝他这边瞥了一眼，眼神复杂。
点名结束，走廊恢复了暂时的安静。
牢房里的灯，“啪”的一声亮起，刺得人眼睛有些发花。
新的一天，或者说，新一轮的煎熬，开始了。
起床，整理那薄得可怜的被褥——说是整理，不如说是简单叠一下，因为根本没什么好整理的。然后是排队去牢房角落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简易马桶解决生理需求。
这个过程，同样是权力秩序的体现。
蛮牛康第一个，光头第二个，老K第三个。
然后，蛮牛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耗子才敢畏畏缩缩地上前。
韩志赫排在耗子之后，苍白青年最后。
轮到韩志赫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蛮牛康和光头那几乎要将他后背烧穿的目光。
他们还在观察他，审视他，像两头随时准备扑上来的饿狼。
韩志赫视若无睹。
解决完生理需求，是短暂的“放风”时间——当然，不是去操场，只是允许在牢房里稍微活动一下，或者去水龙头那里接点水洗漱。
水龙头依旧滴滴答答，吝啬地施舍着浑浊的水珠。
这是个机会。
韩志赫看到耗子正拿着一个破了个豁口的搪瓷缸，小心翼翼地凑在水龙头下，试图接满一点水洗脸。他那瘦小的身躯在晨光（透过高处小窗照进来的微弱天光）下显得更加佝偻，眼神里充满了对周围环境的恐惧。
韩志赫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蛮牛康正靠在床边，和光头低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扫过牢房。老K则拿着他的那本破书，坐在下铺，看似在阅读，但韩志赫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分散在周围。
“水挺凉的。”韩志赫走到耗子身边，声音不大，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感慨一句。
耗子猛地一哆嗦，手里的搪瓷缸差点掉在地上。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是韩志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蛮牛康和光头。
果然，那两道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光头更是直接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无声地做了一个威胁的口型。
耗子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
“别紧张。”韩志赫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只是想问问，这里……晚上睡觉冷不冷？”
这个问题看似无厘头，甚至有些愚蠢。
但耗子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韩志赫会问这个。
这似乎……不像是挑衅，也不像是找茬。
“还……还好……”耗子结结巴巴地回答，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眼睛却不敢看韩志赫，只是盯着自己脚尖。
“是吗？”韩志赫微微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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