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赫面无表情地咀嚼着那块难以下咽的“主食”，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掺了沙子的水泥。胃里隐隐作呕，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
能量。
在这该死的地方，任何一点能量都弥足珍贵。
他吃得很慢，不是因为品味，而是因为观察。
他看到蛮牛康大口吞咽，喉结滚动，眼神却时不时扫过牢房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领地猛兽般的警惕。
光头吃得最快，狼吞虎咽，仿佛饿死鬼投胎，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边，看向蛮牛康碗里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畏惧。
老K吃得斯文，用那把磨得发亮的小勺（显然是他的私人物品，能在狱警眼皮底下保留私人物品，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一点点刮着碗底，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耗子缩在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神躲闪，像是在提防随时可能被抢走食物。
苍白青年几乎没怎么动，只是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碗里的糊状物，脸色更加苍白，似乎毫无胃口。
韩志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一个小小的饭局，却像一幅微缩的权力图谱，将这间牢房的生态位展现得淋漓尽致。
蛮牛康是绝对的支配者，享受着微不足道的特权，并以此维持着他的权威。
光头是他的头号打手，凶狠，但脑子不太灵光，是威慑力的具体体现。
老K，更像是军师或者说“白纸扇”的角色，提供策略，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同时也从蛮牛康那里获取一些便利。
耗子和苍白青年，则是食物链的最底层，默默忍受，没有反抗的资格。
而自己，韩志赫，现在是那个打破平衡的“入侵者”。
他坦然接受最差的食物，并非懦弱，而是策略。
硬碰硬，刚才已经试过一次，效果显著，但也暴露了自己的部分实力，引起了蛮牛康的高度警惕。现在，他需要的是蛰伏，是观察，是收集信息。
这点屈辱，和韩明宇带给他的相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想到韩明宇那张伪善的脸，想到自己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恨意，韩志赫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火焰。胃里的不适感，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复仇的火焰，是最好的麻醉剂，也是最强的兴奋剂。
他很快也吃完了自己那份“猪食”。
老K是第二个吃完的。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把碗随手一放，而是拿着碗，走到牢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水龙头前——那水龙头锈迹斑斑，只滴着浑浊的水珠。老K却极为耐心地用手指沾着水珠，一点点擦拭着自己的铁碗，直到碗内壁反**射**出一点昏暗的光。
这个细节，让韩志赫多看了他一眼。
这不仅仅是爱干净，更像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秩序感，或者说，是在这混乱污浊的环境里，维持自身某种“体面”的最后挣扎。
韩志赫也端着自己的碗，站起身，走向水龙头。
这是个机会。
蛮牛康和光头还在吃，耗子也快完了。
他走到老K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沾水擦碗。水龙头滴水很慢，两人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
“书好看吗？”韩志赫像是随口问道，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看着自己手里的碗。
老K擦碗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打发时间罢了。这里的‘风景’，可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声音同样很低，带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腔调，即使在这种地方，也难以完全磨灭。
“是啊，风景不好看。”韩志赫轻轻擦拭着碗边的污渍，“但有时候，看得懂风景后面藏着什么，比风景本身更重要。”
老K的手彻底停了下来，转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韩志赫。
昏暗的光线下，韩志赫的侧脸棱角分明，眼神平静，却又像是藏着深渊。
“哦？”老K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兄弟……看起来不像是一般走错路的人。”
“路都是自己选的，走错了，再找条对的就是了。”韩志赫淡淡回应，话语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只是，有些路太黑，需要一盏灯，或者……一张地图。”
老K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听懂了。
这个新人，不仅仅是能打。
他有脑子，而且野心不小。
他不是在寻求庇护，他是在寻找同盟，或者说，是在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
“灯和地图，在这种地方，可是奢侈品。”老K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而且，有时候照亮了路，也可能引来不想看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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