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奖并不像李云扬想象的那样会轰动全中国,甚至连轰动一下这学校的能量都没有。云扬原先期盼会“各大报刊纷纷报道”,所以报纸也翻得勤快,但可恨的是那些报纸消息闭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予报道。李云杨甚至连广告都看得一字不漏,反而看成专家,哪个地方打三折哪个地方治淋病都一清二楚。然后乞望“散见于诸报端”,然而“诸报端”也没这闲工夫。
失望后,李云杨只盼小镇皆知就可以了。他想上回那个理科奖威力还尚存,这次这个文科奖还不知道要闹多厉害呢。但文科显然不及理科的声望大,事隔一周,小镇依然静逸,毫无要蒸发的痕迹。
人们对此反应的平淡令云扬伤心。最后还是王长海略满足了云扬的虚荣,准备给云扬一个广播会。云扬不敢上广播,一怕紧张,二是毕竟自己夸自己也不妥当,不如王长海代说,还可以夸奖得大一些。
王志勇也常向云扬祝贺,这些贺词显然不是“肺腑”之言而是“胃”之言,都酸得让人倒牙,乃是从胃里泛上来的东西的典型特征,但不管怎么说,王志勇的“盛赞”都算是“肚子里的话”了。
李云杨摆手连说:“没什么没什么的,无所谓。”一派淡泊名利的样子。其实这世上要淡泊名利的人就两种,一种名气小得想要出也出不了,一种名气大得不想出还在出;前者无所谓了,后者无所求了,都“淡泊”掉名利。倘若一个人出名正出得半红不紫,那他是断不会淡泊的。李云杨肯定属于第一种,明眼人一瞥就可以知道,而王志勇这大思想家就没想到。
同时,李云杨急切盼望杨允儿知道,而且是通过旁人之口知道。他常急切地问杨允儿林岩知道否,答案一直是“否”。那封古老的信也杳如黄鹤,至今没有一点回音。自上次水乡归来,至今没和杨允儿说一句话,但值得欣慰的是梁梓君曾科学地解释了这种现象,说“和一个女孩子关系太好了,说的话太多了,反而只能做朋友而不能做女朋友”,难怪中国人信奉“话不能说绝”,这是因为话说得没话说了,就交不到女朋友了。
以这点自慰,李云杨可以长时间笑而不语。笑真是人的一种本能,禽兽里能笑的也只有人和马了《广阳杂记》“马嘶如笑”。;无怪乎星宿里有个人马座。男的一看见美女,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色笑,所以兴许男人是马变的;而女人看见了大树就多想去依靠攀登,可见,女人才是地地道道由猿猴进化来的。李云杨每走过杨允儿身边,总是露齿一笑,杨允儿也报以抿嘴一笑。如此一来,李云杨吃亏了两排牙齿,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总伺机着说话,或谈谈文学,或聊聊历史。可每遇杨允儿一笑,什么文学历史的,全都忘记。事后又失悔不已。
还好有林岩在。林岩常去找杨允儿,顺便还把李云杨的一些关及她的话也带上,一齐捎去,所以李云杨学乖了,有话对林岩说。林岩搬运有功,常受李云杨嘉奖,虾条果冻总少不了。
杨允儿的心情本应是抽象的不能捉摸的东西,而每次林岩总会将其表达表现出来,好比可显示风向的稻草。云扬称赞她功不可没。但林岩很怪,这次李云杨获全国大奖的消息她却始终不肯对杨允儿说。
获奖之后那些日子,王长海和李云杨亲密无间。王长海收了个爱徒,才知道其实收徒弟是件很快乐的事,难怪如苏格拉底孔子之类都会收徒弟——徒弟失败,是徒弟本身的不努力,而徒弟成功,便是良师出高徒了。广收徒弟后把才识教给他们,就好比把钱存在银行里,保赚不赔。
李云杨只为报知遇之恩。王长海教的那些东西,不论中考高考,都只能作壁上观。换句话说,这些东西都是没用的。
王长海把自己新散文集的书稿给李云杨看。书名叫《梦与现实——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很吸引人。自序里说王长海他“风雨一生”还“没读过多少书却有着许多感悟”。
云扬很惊异。这些文字不符合王长海的狂傲性格。李云杨困惑良久,终于知道——别人可以去拍马的屁而马不能拍自己的屁。于是拍道:“王老师你很厉害的。写的文章很华美的!”
王长海推辞:“一般性。你可是老师很值得骄傲的一个学生啊!”
“呃——是吗?”
“你很有悟性!”
云扬被夸得不好意思。
王长海再介绍他即将付梓的书稿:“我这本书,上面出版社催得很紧,我打算这个星期六就送去,唉,真是逼得太紧了,其实,写文章要有感而发的,赶出来的不会好,我这几篇文章,开头几篇还挺满意,后面的就不行了,嗨,也非我本意,读者喜欢嘛,可这次如果谁说后面几篇好,谁的欣赏水平就……”
李云杨刚好翻到后面的《康河里的诗灵》,正要夸美,嘴都张了,被王长海最后一句吓得闭都来不及。但既然幕已经拉开,演员就一定要出场了,只好凑合着说:“王老师的后面几篇其实不错的,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
“也对。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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