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寻路和母亲从雪莲姐又回到外婆家。因为她们要去姨妈妈家,然后是大表姐小梅家,最后还要去二表姐佐佐家。她们三家人住得不远。姨妈家母亲虽然去过几次,但是事隔二十年,母亲都记不清路了。要找到那三家人,母亲还是觉得让蓉蓉带路稳妥些。
寻路从来没见过姨妈,只是听母亲谈起过她。母亲当年嫁走的时候,姨妈的第一个孩子才五岁,后来她又生了一大串儿子,加起来足足有五个,小的那四个母亲一个都没有见过。
小梅表姐那年跟着外婆去过寻路他们家,彼此见过面,那年表姐十六岁。如今她又三十多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孩子们都快上学了,寻路他们这边却不知道她嫁去了哪里。
至于二表姐佐佐,寻路更是不知道有这么个表姐。听母亲说她走的那年,佐佐才三岁。寻路母亲也不知道,记忆中只有三四岁的佐佐侄女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她在哪一年长成了大人,嫁给别人,生了孩子做了妈妈。
怎么还有个表姐?佐佐表姐如同从天而降,寻路对她的身份反复表示怀疑。她一再和母亲确认,佐佐姐到底是否属于大舅和大舅母亲生,是不是一生下来就被抱养出去了。但是母亲都否认了,说佐佐就是大舅他们的亲生女,而且他们兰家家也不会干把亲生孩子抱养出去的事。大舅家的两个小女儿欣欣和蓉蓉,母亲走到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出世呢,怎么寻路就知道有她们的存在,而不知道有佐佐表姐呢?
寻路猜想,大概佐佐在家只是个受忽视的角色,所以大舅几乎没在信中提及过她。至少,在寻路偷看母亲的那些信件中,寻路没有发现过佐佐表姐的影子。寻路对凭空多了个真实存在的亲表姐,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或。
面对即将辞别世界的外婆,面对已经老去的大舅、姨妈……,面对大舅、姨妈和别人衍生出来的十几个孩子,远嫁的母亲和她娘之间,彼此错过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太多的喜与悲。
如今,尽管母亲吃尽苦头,受夫家和丈夫的欺凌,但是她不良的生存状况仿佛还没完。她的生活依然在狂风暴雨中飘忽不定,她的压力还没有丝毫缓解,她的内心还不得安宁。唯一能给她支撑的,是寻路和寻安两个孩子。对她而言,这两个孩子就是出现在她阴霾天空中的两束阳光。
来外婆家,寻路的母亲顾不上自己和娘家人的感受,包括重病的外婆。她更在乎的是女儿的感受。她什么都听寻路的。走亲戚的时候,寻路说带多少礼物,母亲就带多少。寻路说待多长时间,母亲就待多长时间……在寻路面前,母亲早就没有了自我。但是寻路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认为母亲不如自己主意多.
她们在雪莲姐家吃了中午饭才上山去外婆家的。这次,她们走了另外一条小路,那是母亲小时候从家到镇上上学每天都要走的路。虽然全是泥巴路,但是刚好在山的背后,凉快得很,她们很快就走到外婆家,从房子的后门进了屋。
外婆的病又好了好些,她已经在拄着拐杖走路了,寻路他们回去的时候,她正在给双全傻舅理发。为了省下理发的钱,外婆一直给双全剪头发。前些日子她病了,双全的头发已经长得盖住了半个耳朵,眼睛都快遮没了。
母亲见外婆体力不支站不住,就拿过剪刀和梳子要帮双全剪头发。谁知,她的剪刀还没有沾到他,他就像被剪到肉一样嚎叫,嚷嚷着站起来喊:“不要她剪,我不要她剪。”外婆骂了他两句,只好拄着拐杖自己继续剪。
次日早饭后,寻路母女和蓉蓉出发了.她们先沿着山路下山,朝邻省方向的公路走去。走了好久,她们才走到公路上.公路的路况跟寻路老家的差不多,只有路基和石子,一辆车也没有.
太阳升高了,天气好热,沿着公路走了半个小时,她们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了。并且,公路上的小石子硌脚硌得好难受。寻路的脚已经被磨破了,她只好脱掉又闷又热的胶鞋,提在手里,赤脚走路,才走出十几步路,她又受不了了,因为路上那些石子更硌脚了.而且烫得就像走在烧烤架上一样。她只好又重新穿上鞋子,用手绢儿包了脚,就像穿拖鞋那样把鞋跟踩在脚下。走一截,她问一句:“到了没有?还有多远?”她得知路还远,便唉声叹气,走一截,歇一截,一路上不停抱怨:“姨妈嫁的是什么鬼地方啊?左也不到,右也不到的。”
他们好不容易走完公路,又要走土路。土路弯弯曲曲的,少有人走,上面尽是能把人皮肤割破的野草。她们走过一条又一条的田埂,经过一村又一村,翻过一个又一个的山坡。
当她们费力地沿着一条羊场小路翻过一座大一点的山之后,眼前出现一个小坝子,似有良田百顷,水稻长势旺盛。长在田埂两侧的稍高些的是黄豆,它们茂盛粗壮,在风中摇曳着满身的嫩绿色的豆荚。一丛丛青绿色的修竹点缀在田野之上。稍远处,是山,山上树木葱茏。姨妈他们那个村子就在青山脚下。远处就看得见深褐色木材板壁的瓦房,掩映在树木和修竹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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