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纸下被完美牵引、固化,张仁缓缓放下了笔。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被他用力攥紧。
“好了。”他声音透着疲惫的喑哑,后退一步,示意李瑶揭开宣纸。
李瑶小心翼翼地揭开创可贴般的宣纸。帛书残片静静地躺在修复台上,那些原本濒临湮灭的墨痕清晰稳定,朱砂云纹也仿佛焕发了些许生机。尤其是那处关键的符文节点,不仅被完美修复,线条间更流转着一种古朴沉凝的韵味,远超修复前的状态!
“太……太完美了!”李瑶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看向张仁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张老师,您真是……神乎其技!这‘蚀文’到底是什么?还有您用的方法……”
“古籍损毁的一种特殊状态而已,成因复杂。”张仁打断她的追问,语气带着刻意的疏离和疲惫,“方法不过是前人所遗,侥幸习得一二。不足挂齿。”他转身走向旁边的洗手池,用冷水用力搓了搓脸,试图驱散那几乎将他吞噬的眩晕感和丹田处尖锐的刺痛。
他不能让李瑶深究。帛书上残留的“蚀文”之力,极可能带有追兵的印记或线索。他冒险动用微乎其微的灵力修复,一方面是为了项目顺利(这有助于他稳固身份,接触更多可能蕴藏线索的古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近距离感知、甚至尝试捕捉那一丝残留的气息!方才修复过程中,他神识全开,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终于在那修复完成的符文核心深处,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熟悉冰冷气息的印记碎片——这印证了他的猜测,当年那场磁爆和追杀,力量曾波及凡间,甚至可能留下了“后门”!
这缕印记碎片,如同一把钥匙的残片,被他悄然用多宝手串中一枚“纳虚”珠(功能类似微缩储物空间,亦可封存微弱灵体或印记)无声无息地剥离、封存。这是重要的线索,也是巨大的风险。李瑶的敏锐让他心惊,她离真相越近,就越危险。
“可是……”李瑶看着他略显孤寂的背影,那拒人千里的态度让她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是不识趣的人,但心底那份探究欲和对他的担忧,却如同藤蔓悄然滋生。她默默收拾好工具,将修复好的帛书残片仔细放入特制的保存匣。
“李瑶。”张仁擦干手,转过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惯常的深邃平静,“今日修复之事,尤其涉及‘蚀文’及修复手法,勿要对外人提及。”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
李瑶心头一紧,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威胁,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能将她卷入未知深渊的复杂情绪。她瞬间明白了:他不想让她卷入某些她无法理解、也承担不起的事情。这份修复,背后藏着远超她想象的秘密和危险。
“……我明白。”她郑重地点点头,将那份好奇与担忧深深压下,化作一句承诺,“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细节,包括赵姑姑。”
张仁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可。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掠过他冰冷的眼底。她的聪慧和分寸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分。
“后续的数字化扫描和著录工作,”李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试图打破这沉重的氛围,“还得请张老师多指导。您……要不要先去休息室喝点水?我看您脸色真的很差。”
“不必。”张仁拒绝了她的好意,目光扫过保存匣,“尽快完成数字化。这帛书上的纹路,尤其是修复后的这个符文,”他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匣盖,发出沉闷的轻响,“可能关联着某些……被遗忘的古地理信息。黑风山一带的记载,或许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他将对印记碎片的追查,巧妙地导向了之前从土地公那里听来的、可能有妖踪的“黑风山”,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铺下合理的理由。
李瑶眼睛一亮:“黑风山?那个传说有古怪的地方?您是说这帛书可能记载了那里的古地图或传说?太好了!我马上安排优先扫描这部分!”学术上的新发现让她暂时忘却了刚才的沉重,干劲十足。
看着李瑶瞬间被学术热情点燃、忙碌起来的侧影,张仁默默走到窗边。窗外,暮色渐沉。他摩挲着腕间冰冷的多宝手串,那枚“纳虚珠”正安静地封存着刚刚获得的危险线索。
布局的网在无声收紧。利用古籍项目接近线索,利用李瑶的专业能力推进数字化研究,将追查方向引向黑风山这个可能的“妖踪”之地以混淆视听……一切都沿着他冰冷的计划推进。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在这凡尘的棋盘上夺回主动权。
而李瑶……她是这盘棋局中,唯一带着温度的存在,也是他必须用谎言和疏离,远远推开、牢牢护在安全地带的软肋。她越靠近,他越要筑起更高的冰墙。
代价?他早已习惯付出任何代价。只是这一次,看着灯光下她专注而充满生机的侧脸,那冰冷的心湖深处,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圈极其细微的、名为“不忍”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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