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四年,朔风裹挟着北方的战报南下。安禄山的铁骑踏碎长安的歌舞升平,黄河两岸烽烟四起,可长江以南的姑苏城,依旧浸在软糯的吴侬软语里。青石板路上,绣娘捧着新裁的云锦穿梭,茶楼飘出评弹的婉转曲调,谁也不曾想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撕裂这方安宁。
农历八月十五,圆月高悬,本应是阖家团圆的良辰。姑苏城却笼上一层寒意,入秋的第一缕霜悄然爬上屋檐,为这夜蒙上不祥的预兆。子夜时分,更夫的梆子声惊飞寒鸦,姑苏城内最大的家族——江家大院,突然爆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黑衣蒙面人如鬼魅般翻过院墙,月光映着刀刃泛着森冷的光。江家护院拼死抵抗,喊杀声撕破夜空。江家大当家江满天手握家传长剑,在院中奋力拼杀,可面对训练有素的杀手,江家众人渐显颓势。鲜血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染红了雕花廊柱,浸透了精美的砖雕。
“报告大当家,我们里外检查过,已经没有活口了。”一名佩刀男子单膝跪地,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领头的年轻男人扫视着满地尸首,俊气的脸上寒意更甚。他抬手示意众人撤离,“走,去北面复命。”话音刚落,天际突然响起闷雷,倾盆秋雨裹挟着寒意落下,冲刷着院中的血迹,却冲不散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
江家灭门的消息如瘟疫般传遍姑苏城。往日繁华的街巷变得死寂,店铺早早关门,行人神色匆匆。平日里夜不闭户的人家,如今白日里也紧闭院门,生怕灾祸降临。与江家一墙之隔的苏家更是人心惶惶,当家苏沐春整日在书房踱步,眉头紧锁,似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大当家,放心吧,他们是冲着江家的那件传家宝来的。”苏夫人轻声宽慰,试图缓解丈夫的焦虑。苏沐春长叹一声:“希望如此吧。但是江家的传家宝至今其实都只是一个传言,并没有人真实的见到过。”他想起与江满天多年的交情,两人曾在月下对酌,谈论家族兴衰,如今故人已逝,江家满门遭此横祸,不禁悲从中来。
“现在北方局势这个动荡,谁人不想要这可以控制天下的宝贝呢……”苏家长子苏无眠站在窗边,望着隔壁残破的江家大院,眼神中透着忧虑。十五岁的他身形挺拔,腰间佩剑更添几分英气。自幼习武的他,举手投足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只是此刻,他的眼底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
苏夫人走到儿子身边,伸手轻轻整理他的衣襟,“无眠,近来行事千万小心。”苏无眠点头应下,思绪却飘向了往昔。江家大当家江满天曾在一次家宴上,笑着将最疼爱的小女儿江楠月拉到他面前,“等孩子们长大了,就结为夫妻,咱们两家亲上加亲。”那时的江楠月才十岁,扎着两个小辫子,躲在父亲身后,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偷偷打量着他。
如今,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却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苏无眠握紧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江楠月,是在半月前的庙会。她穿着鹅黄色的襦裙,手里举着糖画,笑着向他跑来,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轻响。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姑苏城的秋雨一连下了三日,仿佛在为江家的亡魂哭泣。街头巷尾,人们低声议论着江家灭门的真相,有人说传家宝是能号令千军的兵符,有人说是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有人说是能左右天下局势的秘卷。但无论真相如何,这场惨剧给姑苏城带来的恐惧,却如阴霾般久久不散。
这场秋雨下了整整三天,淅淅沥沥的雨丝如泣如诉,冲刷着青石板上凝固的血渍,浸透的草木在雨中渐渐褪去血色。屋檐下滴落的水珠不断撞击地面,仿佛在一遍遍叩问着江家满门的冤屈。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像不散的阴魂,笼罩着这座江南古城。
没人知道,那个注定成为修罗场的夜晚,江家本不止一百四十五人的。三日前,江家刘管家远嫁小女儿刘笑笑,满心欢喜前来探望父亲。她与江家千金江楠月同岁,两个少女一见面便如胶似漆。江楠月拉着刘笑笑的手,穿梭在江家花园的回廊间,将自己珍藏的胭脂水粉、精巧发簪一股脑地拿出来分享,还细心地将最爱的一对珍珠耳坠赠予好友。她们在绣楼里谈天说地,憧憬着未来,丝毫不知一场灭顶之灾正悄然逼近。
当夜,喊杀声骤起时,奶娘王妈妈正在给江楠月梳头。老人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将惊魂未定的小姐拽进卧房,颤抖着推开壁柜后的暗格。“躲进去,千万别出声!“王妈妈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江楠月还未从恐惧中缓过神,就被塞进了狭小的空间。暗格的缝隙里,她看到奶娘将柜门掩好,又匆忙将屏风挪过来遮挡,随后抄起一旁的铜盆,准备与冲进来的杀手拼命。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粗暴地踹开。王妈妈高举铜盆,大声呵斥:“你们这些畜生!“可她一介老妇,又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对手。很快,打斗声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江楠月死死咬住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江楠月在黑暗中蜷缩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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