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瘸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那个黑洞里之后,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缩在地上。眼前是那道被我撒得歪歪扭扭的香灰线,它那么细,那么脆弱,在夜风里好像随时都会被吹散。可它却是我和那片黑暗之间,唯一的界限。
风从荒野上刮过来,吹得我身边及腰深的杂草“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条蛇在草里穿行。废弃工厂里偶尔传来被风吹动的破铁皮发出的“咣当”声。
一开始,我的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李瘸子……他会不会只是进去偷点废铜烂铁?这里荒废了这么多年,总有些值钱的东西留下。他故弄玄虚,就是怕我这个半大小子嘴不严,或者胆小坏事。
对,一定是这样。
我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试图用这个理由来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我甚至开始想象明天早上,他扛着一袋子废铁出来,然后带我去吃一顿比昨晚更丰盛的早餐。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细,很轻,混在风里,几乎无法分辨。
“呜……呜……”
我浑身一僵,脖子都硬了。
我侧着耳朵,屏住呼吸,努力地从“沙沙”的风声里,捕捉那个异样的声音。
是风声吗?还是厂区里哪只没睡的野猫?
不……不对……
“呜呜……呜……妈妈……”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梦里被魇住了,在无助地抽泣,呼唤着自己的妈妈。
声音就从我身后的那堵墙里传出来,很近,近得好像……好像那个小女孩就贴在墙的另一边。
我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后背的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冲上天灵盖。
李瘸子的话像惊雷一样在我脑子里炸开——“不管你在外面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当是放屁,当是做梦。”
我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战,发出“咯咯”的轻响。
哭声没有停。
它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声,从一开始的低声抽泣,变成了放声的号哭。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凄厉得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种更可怕的声音响了起来。
“嘶啦……嘶啦啦……”
是指甲!是指甲在抓挠墙壁的声音!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坚硬的水泥墙壁抓穿。
-哭声和抓挠声混在一起,就在我的耳边,就在我的后背。我甚至能“感觉”到墙壁的震动,感觉那双绝望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凿开隔在我们之间的屏障。
“妈妈……开门……好黑……我好怕……”
女孩的哭喊变成了尖叫,抓挠声变得更加疯狂。
我再也撑不住了。
我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臂弯里。我不敢看,不敢听,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女孩凄厉的哭喊和“嘶啦嘶啦”的抓挠声在回荡。
天不亮,线不能断,人不能动!
李瘸子的警告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仿佛这样就能给我力量。那道薄薄的香灰线,此刻成了我不敢跨越的雷池。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极致的恐惧里煎熬了多久。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声音逼疯的时候——
所有的声音,哭声,抓挠声,在同一瞬间,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死一样的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比之前任何喧闹都更让人窒息。它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怎么了?
结束了吗?
还是说……它已经……出来了?
我僵硬地蜷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身体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只有冷汗还在不停地从毛孔里冒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声,每一声都撞击着我的耳膜。
然后,我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一种冰冷的,带着穿透力的感觉,从我的头顶上方投下来。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我慢慢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扭动我那早已不听使唤的脖子,向上看去。
黑暗中,在高高的墙头后面,好像……
好像有双眼睛,正在那里,静静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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