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鸡鸣，是刺破黑暗的第一道光。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仿佛是约定好的号角，从村子的四面八方接连响起，汇成了一首属于黎明的、充满阳刚之气的战歌。
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混合着泥土和露水味道的清晨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但这种疼痛是真实的，是活着的证明。
天边，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先是变成了深蓝，然后泛起一片鱼肚白，边缘还镶上了一道淡淡的金边。
天……亮了。
我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松，紧接着，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上来。我眼皮沉得像挂了两块铁，只想就这么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睡他个三天三夜。
但……不行。
我猛地想起，李瘸子还在里面！
这个想法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驱散了我的困意。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两条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又麻又软，像两根不听使唤的面条。我踉跄着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向脚下的香灰线。
那个圈，依旧完整。
虽然颜色变得灰败，但它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一毫的断裂。它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坚守岗位，将我牢牢地护在了里面，挡住了外面的一切恐怖。
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揪紧。
我的防线完好无损，说明我没给李瘸子添乱。可他呢？他在里面，直面那些东西，他又怎么样了？
我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厂房墙壁上那个黑洞洞的破口。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下探出了小半张脸，金色的晨光驱散了最后的阴霾，给整个废弃的厂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可那个破洞，却依旧深不见底，像一张怪兽的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每一秒都像是在我心上用钝刀子慢慢割。我的手心又开始冒汗，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咚咚咚”地擂起了鼓。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想冲着那个洞口大喊一声的时候——
一阵轻微的、石头摩擦的声音，从洞口里传了出来。
我浑身一震，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
一个身影，慢吞吞地，从那个破洞里钻了出来。
是李瘸子。
他出来的时候，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迟滞，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先是探出一条腿，在外面踩实了，然后整个身体才跟着挪出来，一出来就立刻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撑在了满是青苔的墙壁上，这才没有倒下。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他的脸。
那张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死人般的惨白，他的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紧紧地抿着。额头上，汗水混着灰尘，一道道地往下淌。他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一般的声音。
他出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我，而是靠在墙上，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目光扫过全场。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又顺着我的身体往下，看到了那道完整的香灰圈时，他那张一直紧绷得像石头一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那紧绷的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松弛了百分之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种仿佛随时准备拼命的狠厉，也悄然退去了一点点。
他对着我，疲惫地、近乎无声地，从喉咙里呼出了一口长气。
我看到，他左边的袖子，从肩膀到手肘的位置，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烂糟糟的布条垂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而在那破碎的布料下面，是五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那抓痕又深又长，皮肉外翻，几乎能看到里面森白的筋膜。伤口边缘的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黑紫色，没有流出多少鲜血，反而正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像有生命一般，在伤口周围缓慢地盘绕着。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伤口，这五道抓痕的间距……和我之前在窗户上看到的那个不属于人类的、细长的手印，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一阵后怕。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直起身，朝着我这边，极为缓慢地摆了摆他那只完好的右手。
那意思很明确。
收工了。
我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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