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旁的,单是那公然辱李百户的狂悖之言,若是被呈报至镇抚司案牍之上,便是一条忤逆犯上的重罪。
更遑论此獠竟还敢拔剑欲戮戮戮同僚师弟,更将其付诸行动……
谢阳心有余悸,额角渗着虚汗,抬手拭了一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若非他自己脚下不稳失足栽倒……吴师姐,恐怕此刻师弟我已……唉……”
他恰到好处地停下话头,那双眼睛望着吴倩,满是惊惧与可怜之意。
只是那“他自己摔倒了”的说辞,着实厚颜了些。
“要不然……你就被他杀害了。”天真烂漫的吴倩未曾多想,下意识便将谢阳那未尽的言语接了下去。
“正是!”谢阳猛地一拍大腿,发出清脆的“啪”一声,仿佛找到了知己般雀跃,赞不绝口:“还是吴师姐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公平公正,慧眼如炬啊……”
吴倩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对劲,但谢阳所言貌似也挑不出错处,懵懂地点了点头,再加上被他这一连串奉承话砸来,少女心性作祟,心底竟也泛起一丝自得的轻快。
就在此时,那深深陷在泥土坑中的杨吟猛地抬起头。
他虽伤得凄惨,却并未昏厥;方才那些颠倒黑白的对话字字清晰入耳,谢阳这三言两语竟将他生生抹成了施暴者,一时间气得他胸口翻腾如巨浪倒卷,喉头腥甜,一口逆血几乎狂喷而出!
只是咽喉间却堵着老大一块腥泥,想吐也吐不出来。
杨吟强忍浑身剧痛,伸出染血的手指,奋力抠挖口中淤泥。
至于喉头深处那一大坨,实在无能为力。
他被憋得几乎窒息,情急之下狠命一抻脖颈,竟将那混着沙石草根的泥团,“咕咚”一声,生生咽了下去!
这也是被逼无奈。再不清出这要命的东西,他杨吟就要活活憋死在这土坑里了。
谢阳和吴倩目瞪口呆地看着杨吟的脖颈如同被强行塞入一枚硕大鸡蛋的蛇颈,皮肤下凸起恐怖的一团,随着他咽喉的剧烈蠕动,一路艰难下滑……终于,喉结处剧烈滚动,那团凸起缓缓消失,脖颈恢复了原状。
两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同时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也太骇人了!
“噗——”
杨吟终于咳出一口夹着土粒的血痰,随即如同破风箱般呼呼急喘,方才那窒息的痛苦竟让他暂时忘了断腿和脸上的伤势,竟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也算因祸得福……
然而好景不长,断腿处钻心的剧痛、鼻梁粉碎的痛楚,以及腹中那块强行咽下、棱角分明的异物刮拉着肠壁带来的火辣剧痛……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
这一刻,杨吟痛不欲生,只恨自己为何不一命呜呼!
他切身体会到了何为真正的“痛不欲生”。
想开口喝骂,气管里却还残留着污浊的泥腥气,呛咳不止,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喘息半晌,杨吟才勉强抬起那张肿胀不堪、污血横流的脸,眼中迸发出蛇蝎般的怨毒,死死钉在谢阳身上:“谢…谢阳…你……你给老子……等着……此生此世,我杨吟……与你不死不休…呃啊……”
他本想在心仪女子面前维持几分硬气,话未说完,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便已让他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
谢阳“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躲在吴倩身后,声音带着哭腔:“吴…吴师姐,您听听……您听听他这狠话……”他瑟缩的模样,活像受惊的小兽。
吴倩心生怜悯,温言安抚道:“谢师弟莫怕。此间是非曲直,师姐我方才全程目睹,岂能容他日后攀诬于你?杨师弟他少年意气,一时口不择言罢了,作不得真……”她语气笃定,只为平息事端。
地上的杨吟闻言,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怪响,眼珠子因极度的震惊和冤屈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望着吴倩。
终于彻底崩溃:全程目睹?师姐您目睹了什么?!是我!是我快被人玩弄死了啊啊啊!!
恰在此时,吴倩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杨吟扭曲变形的腿上,一声低低的惊呼脱口而出:“杨师弟……你的腿?!”
紧接着,她的目光又扫过他那塌陷的鼻梁,俏脸瞬间煞白,“你的鼻子……!”
杨吟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额头“咚咚”地重重磕在坑边的碎石硬土上。
亲娘啊!
您总算看见了!
可怜我杨吟一身筋骨受此重创,怕是就此残废了……悲愤、委屈、剧痛交织之下,他竟控制不住地“呜呜”嚎哭起来……
南镇抚司年轻一代的翘楚,堂堂排名第二卫一号人物的爱子,竟在此地涕泗横流……这番景象,令刚欲靠近的吴倩脑中空白一片,一双美眸眨了眨,满是不解:当真痛得如此难以自持?至于这般不顾体统?吾辈江湖儿女,向来是流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