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惠帝眼神专注,身体微微前倾,等着太子的下文。
“不过,在儿臣看来,诸位今日所论,所争辩的,皆是治标之策。抓几个太监,惩处几个考官,能解一时之弊,却未能触及我大景科举舞弊屡禁不止之根本。”
“根本?”这两个字在群臣中激起涟漪!
惊讶、不解、狐疑的低语声嗡嗡响起。
连老成持重的孙文博都懵了。
事情都闹到金銮殿上,火烧眉毛了,太子还在谈什么虚无缥缈的“根本”?
他想做什么?
难道还想翻盘不成?
御座之上,景惠帝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思索。
他本以为太子要么惶恐认错,要么极力推卸责任,没曾想竟会扯出“根本”二字。
这倒是……出乎意料。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世倌,他立刻抓住机会出列,脸上堆起一派虚心求教的笑容,躬身道:“太子殿下高屋建瓴,所思所想远超臣等,一语便令臣等豁然开朗。不知殿下所言这屡禁不绝之‘根本’,究竟为何?臣等愚钝,恳请殿下明示,我等洗耳恭听。”
他语气恭敬,言辞恳切,实则是要把太子架到高处。
若太子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或者言辞空洞,那就是信口开河,自毁威信!
这比直接指责他舞弊,更能打击他的声望。
萧弘翊看着陈世倌那张写满“真诚”的假笑面孔,也对他“真诚”地笑了笑,嘴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暖意。
这笑容落在陈世倌眼里,让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萧弘翊不再看他,转向景惠帝,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科举舞弊之所以如野草般烧之不尽,其根源在于,我大景朝的抡才大典,这‘为国选贤’的庄严之事,其公正性,在某些环节、某些人眼中,早已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铁律,而是变成了一件可以私下商量、讨价还价的东西!似乎是……私相授受之器!”
“简单说,就是有人把朝廷选官当成了自家的买卖,觉得这‘公平’二字,是可以钻空子、做手脚的!”
“私相授受?买卖?”
这话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礼部尚书高拱脸色铁青,第一个忍不住站了出来:“太子殿下慎言!我大景历次科举,皆秉承太祖高皇帝‘唯才是举’之祖训,陛下圣明烛照,吏治清明!殿下此言,岂非指责朝廷取士不公,我礼部严重失职?若殿下有何实证,请明示!若无真凭实据,仅凭臆测,臣……惶恐万分!此等言论,恐寒天下赤子之心啊!”
他必须激烈反驳,这顶帽子扣下来,整个礼部都吃不了兜着走。
萧弘翊面对高拱的激烈质问,只是随意地抬了下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高尚书莫急,孤并非指摘礼部失职。”
他的目光盯在了张正身上。
“张正。”
张正正为自己是今日“倒太子”的急先锋而暗自得意,盘算着事后能在陈阁老面前露脸。
突然被太子点名,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强作镇定出列,不等太子发问,抢先一步高声道:“太子殿下!臣方才所奏,句句出于公心,只为肃清科场积弊,还我大景科举一个朗朗乾坤!若有言辞冒犯殿下之处,实乃职责所在,万望殿下体察!”
他先把“公心”和“职责”的大旗竖起来,堵太子的嘴。
萧弘翊看着他这副急于表忠心的模样,脸上甚至露出一丝颇为“理解”的微笑:“孤自然相信,张御史一片公心,赤胆可鉴,此心可昭日月。”
这出人意料的温和态度,不仅让张正摸不着头脑,更让陈世倌心头那丝不安骤然扩大。
紧接着,萧弘翊问了一个看似寻常、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的问题:“孤只问你一件事:你是哪一年的进士?”
“啊?”
张正完全没料到太子会问这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如实回答:“回殿下,臣……臣是景泰二十一年恩科,三甲进士出身。”
他心中疑窦丛生,不知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景泰二十一年。”萧弘翊点了点头。
“那么,你当年的房师是谁?座师……又是哪位大人?”
轰——!
张正的脸色,在一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鬓角涔涔而下!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御阶之上的太子,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骇与恐惧!
太子这看似随意的一问,点中的正是他张正在朝中立足的根基,是他攀附权贵的命门!
而一旁的陈世倌,脸上的平静从容瞬间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