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日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陈希就被油印室的蓝墨水味呛醒了。他猫着腰溜出宿舍时,露水正顺着瓦檐往下滴,在青砖地上砸出铜钱大小的湿痕。绕过食堂后墙的香樟树,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簌簌响动——寒正骑在墙头的老桂树上,校服下摆掖在裤腰里,活像只偷油的耗子。
“接着!“寒扬手抛下个鼓囊囊的编织袋。陈希慌忙去接,袋口漏出的金桂扑了满脸,甜香里混着股辛辣的树胶味。他这才看清袋里躺着半截桂枝,断茬处凝着琥珀色的汁液,在晨光里像老校长的怀表链子一样晃眼。
“你疯了?这是老校长的命根子!“陈希压低嗓子,后颈汗毛倒竖。那株丹桂是建校那年栽的,教导主任每天晨跑都要对着它背《爱莲说》,去年有个学生摘了朵花苞,愣是被罚抄了四十遍《离骚》。
寒灵猴似的滑下树干,裤管里掉出几粒桂子:“这叫移花接木,懂不懂?“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青瓷酒瓶,瓶身还沾着宣传栏的浆糊,“四十年校庆,不得让老树精也喝两盅?“
晨雾渐渐染上金边,油印室飘来油墨的焦苦味。陈希抱着桂花往教室跑时,正撞见林穗穗踮脚挂横幅。她今天换了条浅蓝连衣裙,裙摆扫过宣传栏上“庆祝建校四十周年“的烫金字,指尖粘着星星点点的双面胶。
“要帮忙吗?“陈希仰头喊。林穗穗晃了晃手里的钉锤,马尾辫在朝阳里甩出个金弧:“杭老师说今天有领导视察,你...“她突然抽了抽鼻子,“你身上怎么有股甜酒味?“
陈希僵在原地,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寒突然从走廊转角探出头,手里举着板蓝根冲剂:“陈太医快来!我伤风了要传染!“林穗穗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陈希鼓胀的裤兜——那里漏出一小簇金桂花蕊。
早读课成了煎熬。陈希的课桌抽屉不断渗出甜香,混着油印试卷的墨臭,酿成某种诡异的迷魂汤。林穗穗第三次回头时,终于忍不住传了纸条:“你偷了食堂的桂花蜜?“字迹被圆珠笔戳破了三个洞。
寒在后排用钢笔帽敲出摩斯密码,三短三长的节奏意思是“按兵不动“。陈希盯着黑板报上新贴的校史照片,突然发现老校长年轻时的中山装口袋里,也插着支金桂枝——原来这偷花的传统源远流长。
课间操的广播救了急。陈希借口肚子疼溜回教室,刚掀开抽屉就傻了眼——桂花在密闭空间发酵出醉人的醇香,最上层花瓣已经蜷曲成小舟模样。寒的作案工具更让人咋舌:医用酒精瓶贴着“生理盐水“标签,纱布滤网是用劳技课缝的帆布边角料改的。
“这叫古法酿造。“寒把桂花铺在《中学生天地》杂志上晾晒,纸页间顿时下起金色细雨,“《齐民要术》里说...“话音未落,窗外炸开教导主任的怒吼:“哪个班的值日生没扫清洁区?!“
两人扒着窗台往下看,只见林穗穗举着扫把站在桂树下,裙摆沾满零落的花瓣。教导主任的秃顶在阳光下泛着青光,手里攥着半截断枝——正是寒清晨作案时失手掉落的证据。
“完犊子。“寒的喉结上下滚动,“那截树枝有我指甲印。“陈希想起上周生物课讲的指纹鉴定,顿时觉得抽屉里的桂花成了烫手山芋。上课铃适时响起,林穗穗在铃声里仰起头,目光穿透三层楼的高度,朝他们比了个“OK“手势。
语文课成了最佳掩护。杭老师讲解《醉翁亭记》时,寒在课桌下用美工刀雕酒瓶塞。陈希负责把风,余光瞥见林穗穗不时回头,发间的蝴蝶发卡随着“而年又最高“的朗诵节奏轻轻震颤。
“太守醉也...“杭老师突然提高声调,寒手一抖,瓶塞滚到过道。陈希抬脚去挡,帆布鞋却把瓶塞踢到了讲台边。眼看杭老师的高跟鞋就要踩上,林穗穗突然举手:“老师,能再讲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深意吗?“
趁着杭老师转身板书的空当,陈希一个箭步蹿出去。指尖触到瓶塞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生疼。退回座位时,林穗穗的笔记本摊开着,上面画着个笑脸,嘴角沾着桂花屑。
午饭时间,寒把战利品转移到了食堂储物柜。陈希望风时数着打饭窗口的队伍,第三窗口的刘师傅今天系了条新围裙,油渍在“先进工作者“的红字上晕染出奇怪的图案。林穗穗端着餐盘经过时,忽然往他手里塞了团东西——是医务室顺来的脱脂棉,用来过滤酒糟的。
“你们男生真幼稚。“她咬着糖醋排骨含糊地说,眼睛却瞟向储物柜的方向。陈希注意到她餐盘边缘粘着片桂叶,叶脉间用修正液点了三个小点,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果然,教导主任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寒正蹲在储物柜前假装系鞋带,酒瓶的阴影投在他后颈,像块烙铁印。陈希突然抓起汤碗泼向地面,紫菜蛋花汤顿时在瓷砖上画出幅抽象地图。
“哎呀!“林穗穗配合地惊呼,“主任小心地滑!“人群骚动中,寒把酒瓶塞进保温桶,转身时撞翻了整摞餐盘。不锈钢碰撞的巨响里,陈希看见老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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