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银杏大道像被揉碎的阳光浸泡过,苏晚晴蹲在新生报到处的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助学贷款合同上的红章。帆布包里装着母亲连夜烙的玉米饼,混着油墨味在湿热的空气里漂浮。远处传来汽车鸣笛,黑色保时捷在警戒线外刹出漂亮的弧线,车窗摇下时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腕间百达翡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光斑。
“金融系陆沉舟,麻烦让让。”学生会的学长们忙不迭搬开路障,男生下车时顺手接过志愿者递来的新生手册,指尖划过资助政策那页时顿了顿——“苏晚晴,法学院,申请甲等助学金”,照片上的女孩扎着过时的麻花辫,校服领口洗得发白。
迎新帐篷前挤满了抱鲜花的女生,苏晚晴数着兜里的零钱计算午餐预算,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抬头便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男生倚着帐篷支架,新生手册在指尖转出漂亮的弧度:“需要帮忙搬行李吗?”
她慌忙摇头,后颈的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不用,我自己可以。”话音未落,行李箱的万向轮突然卡在地砖缝隙里,整箱复习资料轰然倒地。苏晚晴手忙脚乱地捡拾,忽然有双骨节分明的手加入,指尖擦过她攥着《法理学导论》的手指:“这本书的批注很有意思,‘程序正义与实体正义的博弈’——你写在第37页的案例分析。”
她猛地缩回手,耳尖发烫。那是上周在图书馆熬到闭馆时写的笔记,没想到会被人看见。男生忽然笑了,从西裤口袋掏出钢笔在新生手册上画了个箭头:“法学院在主教楼B座,顶楼的通宵自习室十一点熄灯,但侧门的密码锁我改过——190627,你的生日对吗?”
苏晚晴僵在原地,看着他转身时风衣下摆扬起的弧度。远处传来学长的呼喊:“沉舟,校长要和你合影!”他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阳光穿过他指间的尾戒,在地面投下小小的光斑,像落在她笔记本上的星星。
午后的新生大会,苏晚晴坐在倒数第三排啃玉米饼。台上的陆沉舟正在致辞,西装革履的模样与早晨那个帮她捡书的男生判若两人:“大学是试错的舞台,但有些底线永远不能触碰——比如学术造假,比如利用职权谋私。”他忽然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当然,还有错过值得珍惜的人。”
散会后暴雨突至,苏晚晴躲在走廊下看着积水发愁。帆布包的拉链突然裂开,助学贷款合同被风卷进积雨潭。她惊呼着去捞,忽然有件黑色风衣罩住头顶,陆沉舟蹲在她身边,袖扣沾着泥点却毫不在意:“重要文件应该用防水袋。”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印着陆家纹章的信封,“这里面有学校新设立的‘晨曦奖学金’申请表,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
苏晚晴盯着信封上烫金的纹路,想起昨晚在医院陪父亲时,护工阿姨说“隔壁病房的陆家少爷给每个贫困生都准备了开学礼包”。雨水顺着伞骨滴在陆沉舟的皮鞋上,她突然站起身,风衣从肩头滑落:“谢谢,但我更想用自己的成绩申请。”转身跑进雨里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温热的掌心扣住她的手腕。
“苏晚晴。”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我看过你的高考作文——《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但你知道吗?牡丹之所以能盛开,从来不是因为拒绝阳光。”他掏出纸巾帮她擦拭脸上的雨水,指腹划过她颤抖的睫毛,“我只是想做你的阳光,仅此而已。”
暴雨在黄昏时分停歇,苏晚晴坐在自习室里,台灯照亮笔记本上的新批注:“陆沉舟,金融系2018级,学生会主席,陆氏集团继承人。爱好:观察他人笔记,擅自修改密码锁,在雨天制造偶遇。”笔尖停顿两秒,又添上:“手腕内侧有纹身,数字190627,与自习室密码相同。”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滴水,远处传来跑车引擎的轰鸣。苏晚晴摸着口袋里那张被雨水洇湿的新生手册,上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明天早上七点,三食堂二楼,靠窗位置,我等你。”墨迹被雨水晕开,像落在宣纸上的水墨画,而画里有束光,正穿过潮湿的晨雾,轻轻叩击着她紧闭的心扉。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