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门,大牢深处。
阴森,潮湿,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霉味、血腥味、排泄物的臭气,还有绝望的气息,混杂成一股几乎能将人活活熏死的污浊空气。
石壁上,几支昏黄的火把噼啪作响,投下摇曳的光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将狭窄肮脏的通道映照得更加可怖。
高瑞面色冷峻如冰,步履却快而稳,对两侧牢房里投来的或麻木、或怨毒的目光视若无睹,就连狱卒那带着几分谄媚、又藏着七分忌惮的眼神,也无法让他的脚步停顿分毫。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最里层一间相对“干净”——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地上依然铺着散发霉味的稻草——的牢房前,高瑞停下了脚步。
“大哥!”
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牢房角落里,一个身影猛地抬起头,挣扎着想要站起。
正是高家嫡长子,高珩!
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此刻却显得狼狈不堪。
华贵的锦袍沾满了污渍,甚至有几处撕裂,露出了里面的中衣。
原本白皙的面容布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憔悴,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右边眼角那块青肿淤紫,显然是遭受过粗暴的对待。
“三弟!你……你终于来了!”
高珩眼中闪过激动的水光,他踉跄几步,几乎是扑到了冰冷的铁栅栏前,双手紧紧抓住栏杆。
“大哥,你怎么样?他们……可曾对你用刑?”
高瑞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着自己兄长落得如此境地,一股暴戾之气直冲他的头顶,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高珩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些许皮肉之苦,我尚能忍受。只是……只是爹那边,还有家里……”
“家里有我,爹那边我稍后就去安抚。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
高瑞厉声打断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高珩。
“我来的路上听小厮说了,衙门的人,是指控我们高家贩卖毒盐,还吃死了人?”
“是!就是这样!”
高珩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们简直是强盗!不由分说,直接冲进府里就拿人!还……还搜走了府库里所有的盐引存根和账册!”
说到这里,高珩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探入自己那破损不堪的衣襟深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他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本被油布略微包裹的册子——或者说,是半本册子,油布边缘已被烧焦。
“三弟,这是盐仓起火那天晚上,我趁乱从一个还没烧透的木箱缝里抠出来的!当时一片混乱,我赶紧扯了块浸水的油布包住塞进怀里最里层,入狱搜身时那帮人粗手粗脚,只顾着搜外袍,才侥幸保全了这中间的几页。”
那册子被烧得焦黑卷曲,边缘酥脆,只剩下不到一半,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淡淡的油味。
高珩将它隔着栅栏,急切地递向高瑞。
高瑞一把接过那半本散发着焦糊气的残破账册,迅速凑到牢房门口那唯一的光源——跳跃的火把下。
册子的边缘确实焦黑不堪,轻轻一碰就簌簌掉下黑色的灰烬,但中间的几页,正如高珩所说,被他的身体和油布护住,字迹还算清晰可辨。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三月初七”那一条记录上,瞳孔骤然收缩。
“嗯?”
昏暗的光线下,他仔细审视着“三月初七”那条记录,手指轻轻拂过纸面。
“这墨色……似乎有些古怪。”
他低声自语,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关键的数字和签押。
“寻常记账,墨落纸上,会有一个自然的晕染和渗透过程,墨色深浅过渡也该自然。但这几个字……”
他将册子又凑近了些,几乎贴到火把旁。
“尤其是记录数目的地方,还有最后的签押处,墨色看起来虽然浓重,但细看之下,似乎……似乎只是浮在纸面上,不像旁边的字迹那样吃进纸里去了。”
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数字边缘。
“而且这纸张的纤维……这里,有极其细微的毛糙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边缘的墨迹也有点凝滞,不像是一气呵成写就的。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
“难道是先将原有的字迹用什么法子除去,比如刮掉或者用药水洗掉,然后再重新填上去的?”
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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