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楼的雕花大梁在头顶轰然断裂，周沉抱着妹妹即将消散的虚影滚向河岸边。灰水河的浊浪中，青铜祭坛完全浮出水面，七具无面尸骨的腕间银铃铛连成光圈，将他和镇民们困在中央。李婶的手指已变成青铜锁链，正穿透张寡妇的胸膛，喷出的黑水在地面画出“全票通过”的血字——每个笔画都由周沉的骨渣拼成。
“祭品不能死！”
王大爷的喉管里卡着银铃碎末，他的面皮彻底剥落，露出的头骨上刻着周沉七岁时的刺青。二十多个镇民同时跪下，腕间苎麻绳与祭坛锁链共振，形成的光网正将周沉拖向青铜鼎。鼎内的黑水沸腾着，浮现出他从小到大被分食的画面：七岁被割乳牙、十五岁被取指骨、昨夜在宴厅被割左耳……每道伤口都对应着鼎壁上的刀痕。
“你们吃了我四十九次！”周沉的怒吼混着铃铛颤音，他举起染血的双生铃，发现“周沉?1983”的铃铛已完全嵌入掌心，皮肤下的血管正变成青铜锁链，“现在该我吃掉你们的记忆了！”
血液滴在祭坛的瞬间，镇民们的瞳孔突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如银铃般飘落——1983年祠堂里，他们按住父亲的手逼他调换双生子；2005年河神祭，他们将空棺投入归墟楼地基；去年除夕，他们在年夜饭里分食他的指节……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恐，却仍机械地重复着啃食动作。
妹妹的虚影突然钻进青铜鼎，鼎内黑水化作她的人形轮廓：“哥哥，归墟楼的地基就是这口鼎！我们周家四十九代的血，早就把它喂成了活物……”她的手腕裂开，露出的不是骨头，而是刻着“周雨?初代”的银铃铛，“当年父亲偷走我的祭品资格，却让你成了鼎的养料。”
周沉的后颈传来金属摩擦声，他摸向皮肤，发现那里已长出半截银铃铛，内侧刻着“2025?终结”。手机在此时震动，三条来自不同时空的短信刺痛眼球：
1983.5.723:59：“双生子献祭成功，周沉的血已注入鼎内，归墟幻境启动。”
2018.5.700:00：“祭品周沉死亡，备用方案启动——用他的妹妹延续轮回。”
2025.5.703:00：“现实世界时间同步，灰水镇集体失踪案即将刊登报纸。”
最下方的彩信是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拍摄于七年前的归墟楼奠基现场：周沉躺在棺材里，脚踝银铃铛刻着“周雨?2018”，而妹妹的尸体被埋在地基下，腕间铃铛刻着“周沉?2018”——原来七年前就该死去的，是他们两人。
镇民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变成骷髅，却仍不受控地靠近周沉。李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不想吃人的！是归墟楼让我们忘记了……”但她的牙齿还是咬向周沉的咽喉，瞳孔里映着鼎内沸腾的黑水——那里正漂浮着她孙子的银铃铛。
“结束吧。”
周沉将妹妹的铃铛按在鼎心，自己的铃铛与之共振，发出震碎河底的蜂鸣。青铜鼎表面浮现出四十九代祭品的名字，最后一代“周沉”的名字下，妹妹用血泪写着：“哥哥，这次换我保护你”。当他的血液填满鼎内所有刀痕，祭坛突然逆转，镇民们的锁链应声断裂。
河底传来万千铃铛的碎裂声，周沉看见无数透明的魂魄从镇民体内飘出——那是前四十九代替死鬼的亡魂，他们的腕间银铃铛正在崩解。父亲周明德的魂魄跪在他面前，掌心躺着当年调换的双生铃：“对不起，我以为能靠一己之力打破诅咒……”
归墟楼的废墟在钟声中彻底坍塌，露出的地基中央，埋着两具相拥的骸骨。周沉认出那是他和妹妹的尸体，脚踝银铃铛分别刻着“2018?周沉”和“2018?周雨”——原来七年前的河神祭，他们就已双双殒命，之后的一切，都是归墟幻境中的轮回。
手机最后一次震动，弹出的报纸页面上，头条新闻《灰水镇集体失踪案》的配图里，废墟前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他手中的祭品清单上，第一个名字是“周沉”，最后一个名字也是“周沉”。报纸的日期是七年前的今天，而现实世界的时间，此刻才刚刚开始。
“哥哥，我们回家吧。”
妹妹的声音从铃铛碎光中传来，周沉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透明化，腕间银铃铛的刻字逐渐模糊。他望向灰水河，河面上漂浮着无数银铃碎末，每一片都映着镇民们恢复记忆后的痛哭——他们终于想起，自己才是真正的替死鬼。
当最后一道铃铛颤音消失，周沉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剥离。他知道，这是四十九代替死鬼的怨气终于消散，而他和妹妹，即将在幻境终结的同时，迎来真正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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