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昭寒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上“东城兵马司”时,忽地想起前世灵堂,谢将军战死沙场,棺椁抬回将军府那日,章姨娘抱着妆奁从角门溜走,发间白花落在青石板上,被她踩成泥泞。
春喜还在咂舌:“奴婢原以为她就是个狐媚子。”
“能活成谢将军心头朱砂的,岂会只是狐媚?”
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洛昭寒倚着黄花梨圈椅,指尖摩挲着信笺暗纹。
春喜见自家小姐唇边噙着冷笑,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万字纹窗纱上,恍如展翅的夜枭。
“小姐,可要传晚膳?”春喜试探着开口,却见洛昭寒突然将信纸掷在案上,惊得镇纸跳了跳。
“去前院点二十府卫。”洛昭寒捻起颗冰镇杨梅,“十人盯死谢府角门,余下的…”她忽然轻笑,“候在东城兵马司巷口的茶摊上。”
春喜眼睛倏地亮起来:“奴婢记得谢公子当值时最爱穿玄色箭袖!”她边说边比划,“前日他策马过市,腰间那柄镶着红宝石的弯刀。”
“嗓门最亮的那个,就让他喊‘柳姑娘遇险了’。”洛昭寒截住话头,指甲在信笺上划出深深痕迹,“再派个腿脚麻利的,蹲在榆钱巷的槐树上——我要知道谢夫人扯下柳月璃几根头发。”
暮色渐浓时,武威将军府正院亮起八宝琉璃灯。
谢夫人仰卧在锦绣软榻,侍女正轻揉她发胀的额角。晁嬷嬷攥着密信冲进来,满头珠翠撞得叮当响:“夫人!已经发现了柳姑娘的藏身之地!京西榆钱巷三进院!”
“备车!”谢夫人猛地撑开眼帘,翡翠耳坠甩在侍女脸上。
缠枝衣架晃了晃,她抓过银狐大氅就往门外冲,绣鞋尖踢翻了炭盆,银霜炭滚了满地。
章姨娘院中却是一片寂静。
凌嬷嬷捧着青瓷药瓶急得跺脚:“姨娘你还不着急?谢大公子若与洛家联姻,我们就彻底没有胜算了啊!”
“去国子监。”章姨娘将缠枝簪插进发髻,铜镜映出她淡漠的眉眼,“告诉二公子,近日天寒,少去校场练箭。”
她指尖抚过妆奁底层暗格,那里躺着半块染血的玉佩——正是三年前谢无尘坠马时扯断的。
凌嬷嬷虽然对章姨娘的命令表示不解,却还是没再追问,领命离去了。
直到周遭寂静无声,章姨娘方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独自低语道:
“洛小姐果然非同凡响,谁曾想到,这宗交易最终还是让她得了先机?”
连素来沉得住气的连凌嬷嬷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声宣称要有所动作。一旦谢无岐那边有何风吹草动,等人回过神来,第一个被猜疑的,岂不正是她?
明明洛小姐是幕后的推手,她却巧妙地将自己置身事外,不沾半点尘埃。
章姨娘无力地摇了摇头,但转瞬之间,她那双美目中又掠过一抹明亮的光芒。
如果今天洛小姐没有采取行动,她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这样一来,她也不算白费心机。
背上一次黑锅,却换得一个机智而又深藏不露的“盟友”,这笔交易实在划算。
毕竟,她所能依仗的唯有那些深宅大院的手段。她暗暗祈祷,希望洛小姐未来能够不负期望,给她带来惊喜!
……
东城兵马司的晨钟刚敲过三响,谢无岐的皂靴已踏过门槛。
檐角垂下的冰棱子“咔嚓”裂在他脚边,像极了他那日摔碎的定亲玉佩。
“谢副指挥使来得早啊!”老校尉王铁柱抱着暖炉缩在值房门口,嘴里呵出的白雾遮住了眼底讥诮。
这武威将军家的公子哥儿,为着个养女退了洛家千金的婚,倒成了京中茶楼最新的谈资。
谢无岐的牛皮鞭在案上甩出脆响:“昨夜东市赌坊可有异动?”
他刻意挺直腰板,玄色官服上绣的彪兽在晨光里张牙舞爪。值房外传来窸窣笑声——定是那帮老油子又在嚼舌根。
“回大人,风平浪静。”王铁柱耷拉着眼皮。
暖炉烫得掌心发红,他忽然想起昨儿酒肆里听来的闲话——洛家小姐退婚那日,把谢家送去的聘礼扔得满街都是。
日头攀上旗杆时,值房里已挤满巡城卫。
谢无岐攥着巡防图正要开口,忽见众人眼神飘忽——他们定是在看他腰间新换的翡翠坠子。那是月璃用攒了半年的月钱买的,穗子都磨得起毛边。
“城南瓦舍近日多派些人手巡视,上回有人闹事,差点闹出人命!”
谢无岐一番话还未说完。
“谢大人!”值房木门被撞得哐当作响,有个灰衣小厮滚进来,“柳姑娘被夫人捆在别院柴房,说要发卖到窑子里去!”
牛皮鞭“啪”地抽裂了案角。
“什么!”谢无岐大惊失色,踹翻条凳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