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肤施城外孟冬
孟冬的上郡,朔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裹挟着砂砾,肆意地扑向大地,狠狠砸在扶苏的脸上。他眯起双眼,极力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只见长城那残破的夯土墙在暮色的笼罩下,蜿蜒曲折,宛如一条蛰伏的巨蟒,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战争的残酷。
民夫们那佝偻的脊背,在寒风中显得愈发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凛冽的风刮倒。他们与戴着镣铐的刑徒们连成了一条灰暗的锁链,在荒原上缓缓蠕动。铁器相互撞击的声音,混合着监军那尖锐的鞭响,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破了这荒原的寂静,也刺痛了扶苏的心。
“公子请看。”蒙恬玄铁护腕下的手指向远处的烽燧,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几分凝重,“匈奴人上月刚烧了高阙塞,这些夯土根本经不起冒顿单于的狼骑冲击。”话语刚落,他突然反手抽出亲卫的佩刀,动作迅猛如电。一道寒光闪过扶苏的耳际,只见三支骨箭齐刷刷地钉入了身后的旗杆,箭尾缀着的狼牙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仿佛在演奏一首死亡的乐章。
三百步外的沙丘上,七八个匈奴斥候正骑着骏马,来回盘旋。他们身上的羊皮袄与那漫天的黄沙几乎融为一体,若不仔细分辨,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蒙恬见状,冷笑一声,从马鞍侧取下两石强弓,搭箭的瞬间,忽然转向扶苏,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公子可识得破甲箭的制法?”
扶苏尚未应答,只听“嗖”的一声,弓弦已震出龙吟般的声响。箭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穿透了为首斥候的皮盾,强大的余势将其狠狠掼下马背。另外两骑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咽喉已被羽箭洞穿,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染红了脚下的黄沙。戍边将士们的喝彩声如雷炸响,在荒原上久久回荡,而残存的匈奴人则吓得仓皇北遁,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漠之中。
“秦箭以柘木为干,雕翎为羽,镞长四寸可破重甲。”蒙恬收弓入鞘,他玄甲肩头的青铜兽吞上沾着敌人的血沫,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但长城缺的不是箭,是人心。”他的眼神望向远方,深邃而又忧虑,仿佛看到了长城未来的危机。
长城烽燧·夜
夜幕降临,长城烽燧旁的营帐内,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将扶苏的身影投在夯土墙上,那影子如同皮影戏一般,随着火光的跳跃而不断变幻。扶苏坐在案前,翻开蒙恬送来的竹简,他的指尖在“逃役者腰斩,怠工者黥面”的律令上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与思索。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帐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那哭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扶苏起身,快步走出营帐,只见两名士卒正拖拽着一个跛足老丈,老丈的粗麻衣襟被扯得散落一地,黍米也随之洒落在地。
“这老贼偷军粮!”士卒一边喊着,一边将老人踹跪在地,手中的青铜剑高高举起,就要劈下。扶苏见状,疾步上前,伸手格住了剑锋。刹那间,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定睛一看,这剑竟是白日蒙恬所用的强弓。
“将军的弓?”士卒见此,慌忙收剑,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与疑惑。扶苏没有回答,他俯身拾起地上的黍米,放在指腹间搓开糠皮,仔细查看后说道:“陈年霉谷,喂马尚嫌硌牙,何须偷盗?”他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随后,他解下赤狐大氅,轻轻裹住瑟瑟发抖的老人,“带我去役营。”
刑徒营地·子时
子时的刑徒营地,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窒息。扶苏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过一个个窝棚,只见民夫们蜷缩在破旧的草席上,他们的脚踝被铁链磨得溃烂流脓,伤口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昏暗的光线中,角落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扶苏循声望去,顿时浑身一震。
那跛足老丈的草席下,竟压着半幅残破的楚国旌旗!那旗帜虽然破旧不堪,但上面的楚字依然清晰可见。“将军小心!”随行亲卫突然拔剑,警惕地护在扶苏身前。就在这时,暗处寒芒暴起,五名刑徒手持削尖的木棍,如饿狼般扑了过来,他们的招式赫然是墨家剑法的“五丁开山”。
扶苏迅速旋身避开突刺,手中的强弓横扫而出,击飞了两人。然而,第三人的木棍还是划破了他的袖口,蒙恬所赠的青铜虎符当啷落地。刑徒们看到虎符,顿时僵立当场,脸上露出震惊与迟疑的神色。
“苍龙七宿……”为首刑徒盯着虎符纹样,忽然以楚地雅言嘶吼起来,“天降荧惑,秦将自焚!”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亲卫的剑尖已抵住刑徒咽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扶苏抬手制止。他俯身拾起虎符,火光映出符身上隐秘的墨家暗纹。白日蒙恬塞给他时,分明是光洁的青铜面,如今却出现了这般奇异的暗纹,这让扶苏心中充满了疑惑。
“你们是楚墨弟子?”扶苏用楚语低问。刑徒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突然咬破后槽牙,一股黑血瞬间溢出嘴角。亲卫疾点其穴道,但已经迟了,五人接连气绝,皮肤浮现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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