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滩。
黄浦江上驶过的游轮拉响汽笛，霓虹广告投射在浑浊的江面，被波浪揉碎成流动的彩墨。善林和水银站在黑市入口处的观景台上，脚下是暗潮汹涌的江水，身后是灯火璀璨的陆家嘴——而他们面前，是通往地下世界的最后一道铁门。
门上用红漆潦草地喷着「肉身苦弱」四个字，油漆剥落的地方露出经年累月的刀痕。
霍夫曼的遗产。水银的机械臂拆下伪装用的皮套，露出下面泛着冷光的钛合金关节，比想象中藏得更深。
善林没说话。他的左眼虹膜上，银丝像受到什么感召般微微震颤。自从拿到那块刻着「?」符号的残骸，这东西就变得越来越活跃。现在，他甚至在闭上右眼的情况下，能直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电磁信号——比如面前这道铁门上流动的扫描射线。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机油的腥气和生物凝胶的甜腻。
上海的地下义体市场沿着废弃的地铁隧道延展，店铺由改装过的车厢拼接而成，霓虹招牌插在锈蚀的轨道间。这里不像东京或曼谷的黑市那样充满赛博朋克的浪漫——这里的金属都带着血锈味，改造人都长着相似的眼睛：瞳孔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蓝光，时不时会有细小的银丝闪过。
水银压低声音：全是被动过手脚的‘抗体内置型’……霍夫曼在流水线生产士兵。
他们贴着墙根前进。隧道深处传来焊接的闪光和切割骨骼的嗡鸣，善林的左眼不受控制地锁定每一个改造人后颈——那里无一例外地嵌着微型六边形接口，像是统一被打上的烙印。
不对劲。水银突然拽住他，这些人的改造部位都有军方编号……
话音未落，三枚钢钉从暗处射来！
水银的机械臂瞬间展开防御姿态，叮叮叮三声脆响，钢钉在金属掌心撞出火花。隧道尽头的阴影里，一个庞大的人形缓缓直起腰——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全身90%的机械覆盖率让他看起来像一台人形坦克，裸露的液压管外包裹着仿生肌肉纤维，后颈处插着六根神经导管，管中流动着银蓝色的液体。
六道骸……有黑市商贩颤抖着退后，是蜂巢的清理者！
死斗在瞬间爆发。
六道骸的第一次冲锋就撞碎了四节车厢。他的铁拳砸向水银时，空气被压缩出爆鸣声。水银勉强闪避，仍被余波掀飞，撞进一堆义体残肢里。
善林左眼的银丝突然暴长！视野中的一切突然变慢——他能看到六道骸拳头上的每一处磨损痕迹，能预判液压管压力变化的细微颤抖。
侧身，突进，一记手刀劈向对方颈椎的连接处——
铛！
六道骸的脊椎突然弹出环形刀刃，善林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漓。更可怕的是，那些血珠在空中就被某种力量牵引，飘向六道骸暴露在外的神经导管。
血里有纳米抗体……六道骸的电子音带着贪婪，你是适格者！
水银从废墟中跃出，右臂变形为高周波刃，一刀斩断六道骸的左腿液压管。蓝色的冷却液喷涌而出，却在落地前诡异地悬浮起来，凝结成无数细针射向他们！
善林本能地抬手，左眼的银丝在面前织成网。纳米针撞在网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脆响。就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那些抗体会自动形成保护矩阵，就像蜂群会自发保护蜂后一样。
六道骸突然狂笑起来。他的胸腔装甲板翻开，露出里面的微型反应堆：看看苏念博士留下了什么礼物！
倒计时5秒。
水银的瞳孔收缩：是微型核熔炉……他要自爆！
4秒。
隧道里的人群开始尖叫奔逃。善林看到六道骸爆开的胸腔内壁上，蚀刻着一串编号：SN-001——正是苏念在北极基地的实验编号。
3秒。
六道骸的机械眼中蓝光暴涨：她才是真正的母巢！你们都会成为工蜂！
2秒。
水银的机械臂突然解体重组，弹出电磁脉冲模块。但已经来不及了——
1秒。
善林的左眼突然变得滚烫。
0秒。
整个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
然后是光——三万盏路灯同时亮起，整个上海市的电网在这一刻被某种力量抽干。隧道顶部的电缆迸发出耀眼的电弧，像无数条银蛇扑向六道骸的核熔炉。
爆炸没有发生。
在绝对的寂静中，路灯开始按某种规律明灭。一个躲在货箱后的小黑客突然惊呼：是摩斯密码……它们在重复发送‘?’这个符号！
水银看向善林——后者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银蓝色，虹膜上的纹路与路灯闪烁的频率完全同步。
不是我在控制它们……善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它们……在呼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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