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突然扯住罗绍威的护腕,指甲差点抠进铁片缝隙里:“援兵怕是张居翰那老狐狸?若是他倒好说,咱们准能囫囵个儿撤出去。”话在嘴边转了三圈才出口,喉结跟着滚了两下。
罗绍威瘸腿往后蹭了半步,肩甲擦过城墙溅起火星子:“这回怕要打军师的脸喽。”他边说边朝城楼下啐了口血沫子,瘸腿不自觉地碾着半截断箭。
“总不会是石头缝蹦出来的?”敬翔半边身子压在箭垛上,远处飘来的硝烟味儿刺得他眯起眼。城砖缝里钻出根野草,正被他无意识揪得直晃悠。
瘸帅突然咧嘴笑了声,刀疤跟着嘴角往上扯:“查遍二十八镇花名册,连个重名的都没逮着。要说那小子倒邪性——”他猛地拽过个传令兵,“兔崽子!给军师说说那货色!”
小兵被拎得脚后跟直打飘:“穿…穿着青布衫,使唤的兵器是…是戥子秤!”话没说完就挨了记脑瓜嘣。罗绍威断眉抽得跟跳蚤蹦似的:“你当菜市口称大葱呢?那叫量天尺!”
敬翔突然冷笑出声,攥着的半块城墙青苔被他捏出绿汁。城楼角不知谁落下的铜壶嘴儿正滴滴答答渗水,混着血腥气漫进鼻腔。
“那就是多留神盯着点儿,总是没错的。”敬翔手指头笃笃笃敲着桌面,话里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劲儿,“不过老罗,话我撂这儿,就算真是再世诸葛,这场仗要是稀里糊涂栽了跟头,也别怪我敬翔翻脸不认人,照样得拉去给刘家父子填坑!哼,省得那些长舌妇在背后嚼谷子,说咱们魏博军白养了个吃白饭的。”他嘴角撇了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我敬翔可不是冤大头。”
“军师放心...”罗绍威咧开嘴角笑了笑,脸上的肉都挤成了一堆:“本帅心里有数,就凭咱们这点儿人马,军师眨眼间就吃掉刘仁恭那老小子三成兵马,让他进不了汴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即使刘仁恭想舒舒服服溜达到曹州?也是春秋大梦。”
“不可大意。”
“让瓮城那边的弟兄们撤!撤回来!包围刘仁恭那老小子,吓唬吓唬得了,真当咱们要玩命啊……打了一天一夜,兄弟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啥?是睡觉!是吃饭!先回内城歇着!”
“遵命!”传令兵得了令,一溜烟跑了。
命令像狂风一样刮下去,潮水般往后退。
幽州兵们如蒙大赦,自然不敢托大,速速撤出魏州城外围,刘仁恭正琢磨着援兵是谁,冷不丁一个浑身是血窟窿的家伙,跟个刺猬似的,晃晃悠悠就朝他这边来了。“大……大王……”那人嗓子眼儿里像是塞了破棉絮,话都说不利索。
“咋回事儿?是张监军那老家伙?”刘守文急着想知道底细,可那报信的兵卒,话还没说完,噗通一声就栽马下,眼瞅着是活不成了。
“不是,是个文官,穿…穿着青布衫……”旁边一个亲兵赶紧补充,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冯道?”刘守光撇撇嘴,一脸不屑,“他一穷酸文人,舞文弄墨还行,战场上他来凑什么热闹?嫌命长了?”
“将军,话不能这么说!”高德亮急得直跺脚,嘶哑着嗓子解释,“冯道那小子,这次可是带了一万援军,还押着粮草来的!这可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啊!您说这是凑热闹?这可是救命稻草!”
刘守光虽然嘴上不饶人,心里也明白这援兵的重要性,脸色缓和了些,哼了一声:“哼,算他还有点儿用处。不过,就算他冯道是诸葛亮转世,这场仗要是打输了,照样饶不了他!到时候,让他跟我们刘家父子一起陪葬!”
刘仁恭却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多留神盯着点儿,别阴沟里翻船了。”
此时刘守文赶来,刘守文甩着马鞭把城砖抽得啪啪响,唾沫星子溅到旁边老兵油子的铁盔上:“可算逮着这帮龟孙子了!”他靴尖碾着地上半截断箭,城门外马蹄声轰得人耳朵眼发痒,“现在捅他们腚眼子正合适!”
孟生提着袍角跨过血洼,他本想趁刘家父子苦战的间隙干掉刘仁恭,但是被李裕一纸书信:说要见到幽州军出现在汴梁,遂只得作罢。袖口还沾着墨点子:“世子看这瓮城箭楼——”他抬手比划时腰间量天尺撞得叮当响,靴底突然打滑差点摔在烂肠子上,“现在要硬啃这硬骨头,保不齐得崩掉满嘴牙。”
“要俺说就该趁热乎!”刘守文梗着脖子嚷,刀鞘撞得护心镜哐哐响。远处突然炸开声火雷,惊得他后脖颈汗毛直竖。
刘仁恭正拿刀尖挑着片碎甲胄瞅,闻言突然扭头瞪儿子:“老子教过你啥?”他粗糙指节敲在城墙豁口,震下几粒带血的砂砾,“听听人家冯参军说得在理不在理?”
孟生不紧不慢掏出个羊皮水囊,先递给旁边干咽唾沫的传令兵:“魏博军这会估摸着正等咱们撞城门呢。”他指尖在城垛青苔上划拉出兵道走向,“这时候耍个花枪——明儿晌午前把西边粮道掐了,老罗家瘸子不得跳脚?”
刘仁恭突然嘿嘿乐出声,黄板牙咬得死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