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百卿深知，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味药材的增减，都会被无数双眼睛解读、揣摩、甚至扭曲。他开出的方子，既是救命的良药，也是各方势力角力的棋盘。
“命数……”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消散在浓重的药香里。是皇帝的命数，还是这东陵国将起的风波？无人知晓。百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草木精华与人心诡谲的空气。
夜，更深了。
***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
福音寺的晨钟悠扬响起，穿透薄雾，回荡在都城上空。古刹黄墙，香烟缭绕，善男信女们已开始陆续进香。
莫七苒打着哈欠，懒洋洋地靠在寺内一棵古柏下，看着西竹一脸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对着大殿里金身佛像念念有词，手里还捏着一支刚求来的签。
“我说西竹，”莫七苒伸了个懒腰，腕间的红丝带随着动作滑落袖口，“你求什么呢？姻缘？财运？还是求菩萨保佑你家小姐我少闯点祸？”
西竹没理她，依旧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展开签文。她看了一眼签文，又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小姐，脸上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
“喂！什么签？给我看看！”莫七苒好奇心起，凑了过去。
西竹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把签文藏到身后，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就是一支普通的平安签！”她眼神闪烁，不敢看莫七苒。
莫七苒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她：“哦？平安签？那你脸红什么？快拿来！”她作势要抢。
西竹连忙躲闪：“小姐！佛门清净地！您别闹了！”她一边躲，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寺门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下意识地期盼。昨夜小姐虽然嘴上说不想了，但翻来覆去大半夜没睡安稳……那条红丝带，还特意系在了手腕上。
“看什么呢？”莫七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寺门口人来人往，并无特别。
“没……没什么！”西竹慌忙收回视线，把签文死死攥在手心。那签文上分明写着：“天外飞鸿落眼前，红丝一缕系前缘。莫道萍踪无觅处，灯火阑珊回首间。”这让她怎么跟小姐说？说菩萨都暗示那墙头掉下来的公子是小姐的缘分？
莫七苒见她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撇撇嘴，也懒得追问了。她随手扯了片柏树叶在指间把玩，目光扫过寺内来往的人群，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只是当视线掠过那高高的、昨日翻过的院墙时，指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墙头空空如也。
只有墙内那棵巨大的姻缘树，繁茂的枝叶探出墙头，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无数红色的许愿绸带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青砖黄瓦的背景上格外醒目。
一丝几不可察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像羽毛般轻轻掠过心湖，转瞬即逝。她甩甩头，将那片柏叶弹飞，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走了走了，饿死了！听说东陵都城东市的灌汤包不错，去尝尝鲜！”
她转身，腕间的红丝带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一只翩跹的红蝶，飞入晨光熹微、香客渐多的寺院深处。西竹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心里攥得发皱的签文，叹了口气，赶紧追了上去。
古刹钟声悠远，香烟袅袅，掩盖了少女微妙的心绪，也掩盖了这座都城之下，悄然涌动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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