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床边,轻声说道:“妈,我做了桂花羹,你尝尝。”母亲没有回应,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仪器发出的微弱电流声。我坐在床边,用勺子轻轻舀起一勺桂花羹,送到母亲嘴边,可母亲紧闭着嘴唇,不为所动。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间瞥向心电监护仪,上面的心率数值从原本的 80迅速飙升到 120。我心中一惊,又看向母亲,只见她的氧气面罩因急促呼吸漫起了白雾。我知道,母亲听到了我的话,她的内心此刻必定也如波涛汹涌。我没有放弃,继续轻声说道:“妈,小时候我生病,你总是为我做各种好吃的,现在换我来照顾你了。”
这时,护士进来换药,一个不小心碰落了病历夹。病历夹“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我急忙蹲下帮忙捡起,一张泛黄的火车票根映入眼帘。我拿起它,发现是 2019年的车票,终点站正是我所在的北方城市。票面被泪水洇皱,终点站旁还画着一个带着血指印的模糊标记。我的心猛地一揪,我能想象到,母亲当年是怀着怎样的思念与急切,踏上了寻我的旅程。她或许在旅途中哭了一路,手指受了伤也顾不上,只是一心想着找到我。
“妈,我看到这张车票了……”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错了,这些年我太不懂事了。”母亲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她依旧没有转过身来,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在这一刻,与我更近了一步。病房里的气氛凝重而压抑,监护仪上跳动的心率,仿佛是我和母亲此刻激烈碰撞的内心,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我们的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等待着一个真正和解的契机。
记忆闪回
看到那张被泪水洇皱、带着血指印的火车票根,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病房里,母亲依旧背对着我,监护仪上快速跳动的心率,仿佛是我此刻紊乱的思绪。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记忆如脱缰的野马,将我拽回到了 2019年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
北方的暴雪纷纷扬扬,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掩埋。母亲拖着经历了化疗后虚弱不堪的病体,在北方的城中村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迈得沉重而迟缓,她身上那件旧羽绒服,在这恶劣的天气里显得如此单薄。袖口处已经绽线,棉絮不时地掉出,混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结冰的垃圾箱上,仿佛是她此刻飘零命运的写照。
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执着,手中紧紧握着我的照片,挨家挨户地敲门。每敲开一扇门,她都用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急切地询问:“你们见过这个姑娘吗?她叫囡囡……”得到的却大多是冷漠的摇头和不耐烦的关门声。但母亲没有放弃,她的脚步在积雪中愈发蹒跚,却依旧坚定地寻找着。
画面一转,一家便利店的监控画面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母亲举着我的照片,缓缓走到便利店的玻璃门前。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突然,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晕倒在玻璃门前。在她身旁,塑料袋里装着未拆封的儿童退烧贴,那是为我当时正在发烧的孩子准备的,年龄刚好吻合。看到这一幕,我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母亲在自己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心中依旧挂念着我和我的孩子。
更让人心如刀绞的是,那个男人,我曾经盲目信任并追随的男人,在看到昏迷的母亲后,不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心生恶念。他将母亲扔在社区诊所的门口,随后偷走了她装着抗癌药的手提包。母亲在昏迷中失去了最后一丝保障,而那个男人却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只留下母亲孤独无助地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回到现实,病房里,营养液从输液袋中一滴一滴地落下,清脆的滴答声仿佛是时间的丧钟。而我的思绪中,当年诊所屋檐下的冰棱也在同一节奏中坠落,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母亲所遭受的苦难。
我手中的桂花羹还冒着热气,那袅袅升腾的热气扭曲着周围的空气,与记忆中雪夜诊所白炽灯下弥漫的寒气形成了强烈的视觉蒙太奇。一边是此刻我试图弥补过错的温暖举动,一边是母亲曾经在冰天雪地中遭受的无情对待。我望着病床上的母亲,心中的悔恨如潮水般汹涌。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对母亲的伤害是如此之深,而母亲却从未停止过寻找我、关心我。
“妈,我都知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哽咽着,声音在病房里回荡。母亲的背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她依旧没有转过身,但我能感觉到,她和我之间那堵厚重的墙,正在这一刻,悄然出现了裂痕。病房里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只等着一个瞬间,一个能让我们彻底和解、相拥而泣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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