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在小书案后端正坐下,双膝并拢,脊背挺直,双手自然垂放在膝上。
他的目光扫过案上的空白竹简,心中微微一动。
固则坐回自己的书案后,抬头看向他,目光深邃而平静:“之前可曾学习过大篆的书写?可曾受过启蒙?”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仿佛在试探方俊的底细。
方俊正襟危坐,拱手回道:“回老师,未曾。请老师赐教,学生感激不尽。”
他的声音坚定而谦逊,没有半点敷衍,甚至带着一丝渴求的光芒。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知欲。
固听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轻声道:“若你受过启蒙,想来也不会被发配到骊山服役。”
他的语气中没有嘲讽,反而透着一丝理解,仿佛早已看透了方俊的处境。
固在案头翻找片刻,手指在一堆竹简间滑动,指尖偶尔触碰到竹片边缘,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最终,他抽出一卷递给方俊:“你是初学,按理说,不该用秦法启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方俊年轻的面庞,接着道,“但我此行未带其他书籍。秦法是每一个秦人都应知晓的规矩,你身为秦人,想来对其中一些条款也有所耳闻。思来想去,秦法反倒最适合你入门。”
方俊接过竹简,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竹片时,心中微微一颤。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在案上,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大篆上,却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这些字迹对他而言如同天书,笔画繁复,形态古拙,带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气息,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然而,他对秦法的内容并不完全陌生。大秦朝廷向来重视普法,民间流传的律令条款他多少听过一些,只是囿于不识字,无法将耳闻化为眼见。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竹简,心中暗道:“若能识字,这天下或许会多出一条路。”
这个时代没有拼音,只有反切法。
固耐心地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发音,讲解字形。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急不躁的节奏,仿佛一位老匠人在打磨一块璞玉。
教完几个字后,固便低头处理自己的公务,只偶尔抬头扫一眼方俊的练习情况。
方俊握着竹笔,指尖微微用力,蘸上墨水,在竹简上模仿着固的笔迹,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墨香在鼻尖萦绕,他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竹简,手腕微微颤抖,却强迫自己保持平稳。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案上,留下一片小小的湿痕。
也不知是穿越的缘故,还是两世灵魂融合带来的异变,方俊的学习能力变得异常强大。
固只教了一遍,他便牢牢记住每个字的发音和笔画,甚至连反切的韵律都了然于心。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纸,将这些知识迅速勾勒成型。
只是为了隐藏这份天赋,他并未声张,而是默默地反复练习,装出一副初学者的模样。
他的笔锋时而顿挫,时而流畅,竹简上渐渐浮现出一行行歪斜却认真的字迹。
他抬头看了一眼固,见对方低头忙碌,心中暗暗欣喜:这或许是他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时间渐渐推移,日头升高,已近午时初刻(十一点)。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案上的竹简映出一片淡淡的金光,墨迹在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
固头也不抬,声音从案后传来:“你可以回去了,明日再来。回去后多练练,别偷懒。”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早已习惯了发号施令。
方俊停下手中的笔,指尖轻轻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随后将案上的竹简小心整理好,装入布袋,摆放在案头右侧。
他起身朝固恭敬一礼,声音低沉而真挚:“学生告辞。”
说罢,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健,背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激动,这一天的收获远超预期,而他对未来的期盼也愈发强烈。
他推开木门,迎面而来的热浪让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
回到采石场,热浪扑面而来,日头已高悬正空,炙烤着大地。
百人将苦匆匆迎了上来,额头上挂着汗珠,衣衫湿透,低声汇报道:“五百主,刑徒们干活都很卖力,是否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如今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今日的任务量已完成了七成,若按这个速度,预计下市末(五点)就能全部完成。”
方俊闻言,目光扫过采石场。刑徒们汗流浃背,脸庞被烈日晒得通红,衣衫早已湿透,黏在身上,显得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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