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色嫁衣
黄梅天的闷热裹着桐油味在码头蒸腾。秦昊的文明杖尖拨开芦苇丛,二十丈外的三号码头正在装货。穿短打的苦力们弓着腰,把印着大和商会的木箱搬上趸船。
第七箱。小林在笔记本上划痕,箱角渗出的暗红在甲板积成水洼,标着陶瓷器的箱子不该渗液。
江面突然炸响汽笛。趸船放下跳板的瞬间,秦昊的怀表盖弹开——镜面反光里,两个浪人正给苦力发烟卷。穿阴丹士林布的学生妹挎着竹篮叫卖栀子花,篮底闪过金属冷光。
师父,卖花女在盯梢。小林压低草帽,左边第三个苦力裤脚有血。
穿破裆裤的苦力踉跄了下,木箱轰然坠地。裂开的箱板间滚出团絮状物,老监工扬起鞭子抽过去:作死的货!鞭梢卷起的碎片在日光下泛着青白,分明是半片人的指甲盖。
秦昊的皮鞋尖碾住那片指甲,鞋底纹路间卡着丝朱砂红的漆皮。他望向江对岸的永昌银楼,杜会长三姨太失踪那晚,银楼运钞车刚刷过新漆。
暮色四合时,两个浪人架着苦力往货舱去。小林贴着船壁潜行,听见浪人用关西腔嘟囔:...这批货要送去长崎疗养院...苦力的麻袋头套突然脱落,露出张满是烫疤的脸——正是刘阿四赌桌上的常客赵铁头。
货舱铁门关合的刹那,秦昊闪身而入。成堆的木箱缝隙里渗出腐臭味,最里间的铁笼上蒙着黑布。他划亮火柴的瞬间,笼中七八双眼睛同时睁开——全是耳后带针孔的少女。
救...最瘦小的女孩刚张嘴,就被笼外射来的弩箭贯穿咽喉。秦昊扑灭火星的刹那,货舱顶棚亮起汽灯,二十几个浪人持刀围成半圆。
秦先生好胆色。穿和服的女人踩着木屐踱来,腕间翡翠镯子磕着肋差刀柄,听说你在找这个?她抖开幅刺绣,正是圣玛利亚女校失踪教员的手艺。
小林突然从通风管跃下,药粉包在浪人头顶炸开。胡椒粉混着石灰粉迷住视线,秦昊趁机劈开铁锁。少女们赤脚奔逃时,货舱深处传来铁链哗响。
快走!秦昊拽住最后一个女孩。货舱底板突然塌陷,成箱的陶瓷器坠入江中,浮起的却是泡发的女尸——都穿着阴丹士林布旗袍,心口钉着大和商会的樱花木牌。
江面巡逻艇的探照灯扫来时,秦昊已潜至轮机舱。油污中躺着个奄奄一息的老工匠,手背刺着杜记船厂的靛蓝印记。老人颤巍巍指向锅炉:三姨太...在压力阀
锅炉房的蒸汽模糊了视界。小林用铁钎撬开压力阀盖,涌出的热浪里裹着缕青丝。秦昊的手探进阀口,拽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杜会长亲笔签名的运单,日期正是三姨太失踪次日。
小心!老工匠突然暴起推开秦昊。弩箭穿透他胸膛的瞬间,锅炉房的暗门轰然闭合。温度计的水银柱疯狂攀升,压力表的指针震颤着滑向红色区域。
小林扯下工装浸入冷却池,湿布裹住压力阀手柄。秦昊用文明杖卡住齿轮,杖身镀银层在高温下开始融化。当表针离爆破区只剩半格时,阀门终于旋开,腥臭的黑血喷溅在舱壁上。
逃生通道被铁链锁死。秦昊摸到墙缝里的女工刻痕:通风管通厨房。爬过三十丈长的管道时,他听见下方宴会厅传来三弦琴声。
厨房的蒸笼冒着热气。小林掀开笼盖,糯米鸡肚子里塞着带血的手术刀。穿白褂的厨子哼着浪曲剁肉,案板上的腿骨分明是人类的胫骨。
畜生!小林抡起铁锅砸过去。混战中蒸笼倾倒,滚落的糯米鸡裂开,露出半截婴儿手臂。秦昊趁机劈开冷库门锁,成排的钩子上挂着处理过的鲜肉,标签写着特供长崎料亭。
警报声忽然响彻全船。秦昊踹开舷窗,带着少女们跳上接应的舢板。追兵的子弹打入江面时,他看见杜会长站在对面客轮甲板上,正用望远镜朝这边狞笑。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秦昊在城隍庙破败的偏殿清点证据。运单上的印章缺了角,与李队长办公室的公文印完全吻合。小林突然指着油布包夹层:这血书!
泛黄的生绢上,三姨太用眉笔写着:每月初七子时,怡红院后巷蓝布篷车。字迹最后拖出长痕,像是突然被扯走毛笔。
去怡红院。秦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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