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胭脂劫
秦淮河上的雾气裹着脂粉香,秦昊的乌篷船撞上画舫时,惊飞了桅杆上的夜鹭。船娘掀起竹帘,穿织锦旗袍的冷香玉正在给留声机上发条,黑胶唱片转出周璇的《天涯歌女》。
先生要听苏州评弹还是西洋爵士?她翘着丹蔻点燃水烟,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黄铜烟枪上叮当作响。秦昊的视线扫过她左耳——空荡荡的耳垂有枚新月形疤痕。
小林扮作的跟班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沾着黑漆碎屑。冷香玉捻烟枪的手一抖,火星子溅在湘绣桌布上:这位小兄弟怕是染了痨病,我这有上好的福寿膏
话没说完,画舫下层传来闷响。秦昊借口如厕,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下摸。潮湿的木板缝渗出褐黄水渍,二十八个铁笼在阴影里排列,每个笼角都挂着编号木牌。
放我出去...最里头的笼子伸出只枯手,腕骨凸起处纹着青帮莲花。秦昊摸出刘阿四裤脚的碎照片比对,笼中女子突然抽搐着翻白眼,嘴角溢出白沫。
甲板传来纷乱脚步声。冷香玉尖利的嗓音刺破舱板:给我搜!哪个短命鬼敢在老娘船上撒野!
秦昊闪身躲进货箱堆,手指摸到箱体未干的桐油。移开箱盖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十二具女尸交叠成垛,脚踝拴着的铁链延伸进污水舱。尸斑呈现出诡异的樱红色,显然不是溺亡。
师父!小林压低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她们在倒煤油!
火舌窜起的刹那,秦昊撞开舷窗跃入秦淮河。冰凉的河水灌进鼻腔,他看见画舫底舱伸出七根铜管,正往河里排放黑稠液体。浮出水面的瞬间,冷香玉的翡翠镯子擦着他额头飞过,在河面激起一圈涟漪。
第二天晌午,捞尸人的网兜拖上来具泡发的女尸。小林用镊子拨开冷香玉的旗袍下摆,大腿内侧的烫伤结痂拼成杜字。是烙铁印。他举起放大镜,伤口反复溃烂,至少烙过三次。
秦昊的皮鞋尖碾过河滩碎瓷,忽然踢到半块琉璃瓦。瓦当纹样与杜公馆屋檐的螭吻吻合,内侧沾着黑漆。昨夜画舫起火前,有辆马车来过。他望向堤岸柳树,车辙深三寸,载重不下八百斤。
义庄停尸房里,老仵作掀开白布的手直哆嗦:死者指甲缝里不是河泥。他举起玻璃片,您瞅这金光,分明是金砂混着朱砂。
小林在显微镜下调整焦距:颗粒直径不足半毫,纯度极高。他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功德碑前的翡翠耳坠,师父您看,这划痕里嵌着的金砂...
话没说完,门轴吱呀作响。李队长挎着新配的毛瑟枪晃进来,枪管有意无意扫过尸体:秦顾问好雅兴,死人脸上能看出花来?他突然用枪托砸碎玻璃片,最近江匪猖獗,证物还是交警方保管。
入夜,秦昊摸进荒废的淘金场。生锈的摇床下积着层金粉,他蘸了点捻开——在月光下泛着同样的赤色。小林突然拽他蹲下,两个短打汉子正往矿洞运麻袋,袋角渗出黑稠液体。
是画舫底舱排的毒水!小林用瓶装了少许,杜公馆的汽车上个月开始往这儿跑。
矿洞深处传来铁器敲击声。秦昊贴着岩壁挪动,眼前豁然开朗——三十丈见方的溶洞里架着炼金炉,穿胶皮围裙的工匠正往坩埚倒汞水。冷香玉的尸体赫然躺在金砖堆上,心口插着把镀金剪刀。
狗日的敢偷金!监工突然暴喝。秦昊回头看见小林踢翻了水银桶,银亮溪流正朝自己脚边漫来。两个打手抡起铁钎扑来,他抄起煤油灯砸向炼金炉。
轰隆巨响中,汞蒸气腾起蓝烟。秦昊拽着小林往矿洞岔道狂奔,身后传来凄厉惨叫——落在最后的打手捂着脸打滚,皮肉像蜡油般融化。
逃出矿洞时,天边泛着鱼肚白。秦昊的西装下摆滴着毒水,小林突然指着远处:师父,那辆马车!
四匹白马拉着黑漆车厢疾驰,车帘掀开一角,杜会长三姨太的翡翠耳坠晃过。秦昊记下车辕编号,转头看见矿洞腾起的黑烟已经惊动巡警。
当铺库房里,老朝奉用戥子称着金砂:这是滇缅边区的砂金,混了湘西辰砂。他指着显微镜下的棱状晶体,只有用童女血淬炼,金砂才会透出血纹。
窗外响起卖报声:快看号外!大和商会仓库失火,烧出八十箱避孕套!秦昊猛地推开窗,报童扬起的报纸社会版上,冷香玉的遗照旁配着标题:欢场女子为情投河?
不是投河。小林展开画舫结构图,她指甲里的金砂说明死前挣扎过,真正死因是...他突然顿住,看向秦昊手中发黑的银针——从尸体百会穴拔出的针尖泛着幽蓝。
水银中毒。秦昊把针插进软木塞,有人在她毒发后伪造溺亡,却没想到我们会验尸。
暮色四合时,两人摸到杜公馆后巷。运泔水的马车准时出现,小林趁机钻入馊水桶。秦昊扮作电工混进偏门,听见花厅传来摔杯声。
那个贱货居然私藏金砂!杜会长扯开领结,让老吴把剩下的小蹄子都处理了,今晚就装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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