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缓缓浸染着无锡城郭,暮霭沉沉,似要将整座城池吞噬。
城门口,归家的百姓行色匆匆,守城的兵丁们却依旧警觉,手中长枪挺立,寒芒闪烁。
程瑶迦身姿婀娜,莲步轻移,帷帽垂纱却被晚风悄然掀起一角,那下颌处未擦净的易容膏便露了出来,青黛色药痕蜿蜒曲折,隐入素白交领深处。
“且慢!”守城兵丁猛地一声断喝,长枪交叉,枪尖挑向她的面纱,“近日缉拿要犯,这位娘子看着好生面生……”
染红鸾眸光一闪,错步侧身,挡在她身前。袖中寒光一闪,半块腰牌滑出:“漕帮运盐的伙计,内子患了桃花癣。”
说话间,他指尖轻弹,几枚碎银精准无误地落入兵丁甲胄的缝隙之中,“官爷行个方便。”
兵丁收枪之际,枪杆铁环擦过程瑶迦的帷帽,勾断了一根系带。
程瑶迦心下一惊,慌忙抬手掩面,腕间银铃轻响,却被染红鸾眼疾手快地握住:“瑶妹当心。”
他顺势将人揽入怀中,那股青竹的清新气息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白日里与追兵厮杀时染上的。
转过瓮城,喧嚣的市集扑面而来,酱醋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交织成一曲嘈杂的乐章。
程瑶迦玉指轻扯他的袖口,轻声问道:“方才那腰牌……”
“从之前那几个死去的漕帮会众身上拿的。”染红鸾目光敏锐,引着她避开鱼摊血水,“漕帮运私盐的船三日前沉在太湖,这些兵丁收钱比谁都急,有这腰牌,他们自不会多事。”
暮鼓声沉沉响起,沿街的灯笼次第亮起,驱散着渐浓的夜色。
程瑶迦望着灯影里纠缠的人影,忽觉他掌心温度透过衣袖传来,暖人心扉:“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应该寻个住处了?”
轻抚对方冰冷手掌,染红鸾心中知晓,身边的程瑶迦一路逃亡,担惊受怕,之前又身受重伤,如今恰似惊弓之鸟,确实急需一处安歇之所。
“既如此,我们便寻一客栈休息!”染红鸾忽然驻足,指腹抹去她耳后晕开的易容膏。
程瑶迦耳尖绯红,幸而暮色深沉,遮掩了她的娇羞。
“客官来迟啦!”卖炊饼的老汉插话进来,“自打水匪闹事,全城客栈怕就剩泰伯店还有空房了。”
听到这个消息,染红鸾若有所思,看着老汉,拱手表示感谢。
而后,他忽然扣住程瑶迦手腕,疾步而行,炊饼摊后的阴影里,漕帮暗哨的铜哨已含在唇间。
……
泰伯客栈静静伫立在街边,鎏金匾额已褪去了昔日的光彩,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惊起三两只栖在瓦当上的灰雀。
染红鸾屈指轻叩柜台,震落积尘,抛出一锭雪花银:“来间天字房。”
程瑶迦帷帽轻颤,素手揪住他袖口,刚欲开口:“两...”字音未落,掌柜五指如钩,扣住银锭,虎口老茧蹭过染红鸾掌心时,发出金铁相击的细微铮鸣。
“客官好眼力!”掌柜眯着眼,打量着二人的蒙面装束,黄板牙咬着银锭一吹,听着嗡鸣声笑道:“天字房浴汤最是解乏,用的是太湖石煨的硫磺泉。”说话间,他袖中滑出铜钥匙,暗纹竟是漕帮的浪涛标记。
木梯吱呀作响,程瑶迦踩着他的影子登上二楼。
朽木缝隙里渗出陈年酒气,混着走廊尽头飘来的脂粉香,熏得她帷帽白纱轻晃。门闩落锁的瞬间,她猛地转身,帷帽白纱扫过他鼻尖:“你...你怎能...”
“客栈剩三间空房。”染红鸾解下蒙面黑巾,露出脖颈处未愈的咬痕,“三间空房旁边都有漕帮的人。”他忽然轻笑,指尖挑起她一缕散落的青丝,“还是说瑶妹想独自与那些浑身鱼腥的糙汉比邻而居?”
程瑶迦隔着白纱瞪他,忽然瞥见窗纸映出掌柜佝偻的身影。
她故意提高声调:“那今晚可不许折腾我,我现在身子还软着呢。”素手却在他掌心急书“隔墙有耳”四字。
染红鸾会意苦笑,声线里掺进三分无奈:“瑶妹放心,我可不是那等急色之人。”转身拍向墙壁,震得隔壁酒坛哐当坠地。
漕帮汉子的咒骂声中,他揽过程瑶迦腰肢,低语:“莫要担忧!”
姑娘撇了撇嘴,指尖戳向他心口鎏金盘扣,金丝绣的蟒纹硌得指腹发红:
“一路舟车劳顿,我要先去沐浴了!”
帷帽白纱随着转身荡开涟漪,露出耳后未洗净的易容膏,青黛色药痕蜿蜒如蛇。
夜幕浸透窗纸时,泰伯客栈天字房已备好柏木浴桶。
程瑶迦移步至八扇紫檀屏风后,牡丹缠枝纹的缎面映着烛火,将窈窕剪影投在泛黄的宣纸屏风上。硫磺泉蒸汽裹着苍术香漫过屏风顶端的雕花,在房梁凝成水珠。
染红鸾背对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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