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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度佳节举家齐欢庆 过新年七兜独盼食 (2/5)

下筷子。其实,他们连一丁点再也吃不下去了。还是邱沧水那表弟提出要回家,邱沧水才松了一口气,假装着慢腾腾站起来,咳嗽了两声,说:“本来大家还可以再坐一会儿的,但两位女师傅不能待得太晚。”他扫视着,大家也都站起来。“坐着别动!”他朝怀里摸去,“大伙儿真吃了苦,我在咱商定的基础上给每人加了几个,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都收了吧。”三个人立即笑得连大牙都瞧得见,同时伸手各自接了。拿上了工钱,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待,于是说了些感激抱歉一类的话,走了。

七兜早就吃空了碗,双手捧着仍坐在原地。一听见大家要回去,他满怀希望地伸长脖子看定饭桌,但见盘子里还剩着些油水。

送走了伙计们,邱沧水回来对妻子说:“今晚只亏苦了你,一直忙,没有过来坐坐,到现在连饭都没吃。”女人说:“是啊,我倒不如个七兜,轮到最后才受人疼爱。”说着,她把一盘红烧牛肉和一碗丸子汤端到了上房,返回来又把餐桌上所剩的烟酒干果饮料瓜子收起,这才回过头对饿狗似的仍盯着饭桌的七兜诡秘地说:“看把你美的!那就受用去吧!”

邱沧水夫妇刚走出去,七兜就把碗撂到一旁,执顺了筷子,准备解决每个盘底里的东西。想:“四盘凉的,放到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四盘热的可得抓紧点。”——说是热的,其实已跟凉的没有什么两样。七兜于是先端起一个“热盘”,同样撑圆了嘴,把盘子一角放到下嘴唇上,开始一边用筷子拨动,一边扑扑啦啦地喝;喝完之后,又把盘子立起来,伸出舌头,只扬了几下头,整个盘子便如洗过一般。他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了其余三个,才觉得肚子里有点腻润。接下来,自然轮到四个凉盘。那凉菜都是用酱油和醋调成的,菜被吃完,自然有半盘酱油和醋剩在里面。七兜以为酱油醋里面一定有东西,便用筷子分别去搜寻,结果什么也没有,恨道:“这帮驴吃得真干净!好赖没留下一丝。”最后,他熟练地收拾好场面,摸进卧室,昏昏沉沉倒在床上。

强干了一整天的七兜实在累得很,以致前半夜连梦都做不起来;后半夜,疲乏减下去了些,他才开始做梦。他梦见的是邱沧水——听见邱沧水叫他起床,说他太懒惰,睡到这时候还睡,这个样子就滚回老家去。七兜吓坏了,一下从梦中惊醒,爬起身,揉了一把眼睛,前面竟漆黑一团,才知道是梦。由于梦中受到惊吓,他的疲劳没了,脑子里面清清楚楚,想:“天可能快要亮了,人家是睡得正酣,没有来催我,我得干我的。”他出去拉亮饭馆里面的灯,发现满地皆空,吓得舌尖发麻,浑身也像触了电,以为半夜来过贼了。他满地打转转,猛一抬头,才发现桌椅靠墙摞着。七兜终于明白了。他连忙把头从饭馆后门伸出去,放眼遥望天上,发现星星照在,方知天色尚早。“噢,停业了,”他自言自语,“或许人家能让我睡到大天亮。”

天这下真的亮了。七兜第一次睡到光线从各个缝隙透进来。他翻身下床,眨巴着眼,径直朝院子里有阳光的地方走去。他站在那儿,自然面向太阳。如果不仔细观看,简直难以相信那是个人!——整个头部,能辨清的仅仅是那张嘴,剩余部分全让头发罩着;头发倒不是黑的,而是土灰色的;头以下的部分更不可看。那件军用棉袄和孩子的棉裤均失去本色,黑亮黑亮……总之,人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套这样的衣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躯体。

十八岁的七兜,虽说智能低下,但观念多少有一点的。“我究竟是哪里的呢!”他似乎有所觉醒,“我原本就是有人生,没人理的吗?”他觉得整个世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周围的所有事情与他没有关系,周围的所有人也跟他不是同一类——他孤苦了这些年,对自身的单独存在早就习惯了,然而现在,让他忍受不了的是这突如其来的满心的凄凉。他认为他还不如后面那圈猪。它们在他每次去喂食的时候,看上去快乐无比,甭说凄凉,连孤独感都丝毫没有……

当邱沧水夫妇的上房里传出说笑声的时候,胡思乱想的七兜才意识到自己在晒太阳。他慌忙拿起扫帚,从院的东头开始扫,昨天那兴致勃勃拼命干的样子没有了,而只低头纳闷、有气无力地挥动着扫帚。房门哗地开了,邱沧水第一个走了出来。他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外披一件呢子大衣,叼着烟。看见七兜那样子,他把眼一瞪,说:“你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是不是嫌我这家人要过年给闷的?这个腊月是小月,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有好些活要做,你给我把耳朵和手脚放伶俐了。哼,孽种!”不一会儿,邱沧水的女人飘来了,烫发头上发光的程度与她男人的媲美,还有雪一样白的脸蛋,墨一样黑的眉梢,血一样红的嘴唇。她上身穿一件深灰色羊毛衫,外披一件棕色毛皮大衣,下身穿一件毛料西裤,脚蹬一双高跟皮鞋——脚后跟足有筷子那么粗。她迈着迪斯科舞步,晃到七兜面前,拿重鼻音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大门。她模特儿似的走走,又站站。无奈街道上行人极少,她只好退了回来。夫妇二人就这样在七兜和空气面前炫耀了一番,返回上房换上工作服,女人去伙房忙,男人指使七兜开始大扫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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