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会是五月,我要生了。蹲月子起来,饭馆里的收账、监工、招呼顾客等就是你一人的;伺候我、洗尿布、给孩子喂奶等还需一人。咱娘照管着连同咱儿子在内的一群孩子,根本抽不开身。所有这些,你考虑没有?”男人听后说:“有什么好考虑的,到时候再说呗。”“到时候还来得及说什么!”女人急了,扑了去两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好日子总离不开好打算,你抓紧点决定了罢。”“咱们不还有个七兜吗,你不该忽视的。”“这些哪是他干得了的!”“尿布他不能洗?你他不能伺候?你要知道,他的手掌并不脏。剩下的我和伙计承担。”“你倒两句话给安排妥当了,不愧是男人家!”
上面的对话,全让站在窗外的七兜窃听了个明白。他心里骂道:“狗男女真是好盘算!留着尿布血裤叫你们老爹洗去!”
邱沧水起来,觉得院子里面好安静,生怕七兜偷听他夫妇的话,便一步跨到门外。但是,为时已晚,可爱的七兜早溜到院子中央假装晒太阳站着了。他倒很生尴尬,只好也假装唾痰——看住地下,伸长脖子干咳两声进去了。
从今天起,街道上终于有车辆通过。在闲下来的时候,七兜总要从饭馆门缝往外窥望,只要过来一辆卡车,他的心就跳,恨不能腾空跃上去。邱沧水家一批一批来过好多亲戚。他仍然是活要干好,亲戚不可碰上一个。邱沧水成天忙于走亲戚,几乎没与他见面;邱沧水女人看着他那个样子,也不敢多唠叨,只各干各的。所以,他耳边清静了几日。尽管这样,但七兜还是逃跑心切。他艰难地扳着手指一天一天往过数,而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听,一会儿看;有时甚至饿得很,却连饭都吃着无味。这样,费了好大的忍耐力,才算挨到正月初八。公路上的车辆猛然增多。
这天,七兜起得绝早。他没有开灯,怕被发现。其实,即使在白天,他也能紧闭两眼,伸直双臂,从卧室走到锅前,而不偏不倚地把胳膊伸进灶膛。凭着这等熟练,他开始收拾。他自己的一切都在身上穿着,饭馆里面也没有什么可携带的,只袋子里面猪的些苞谷面。这么冷的天出去,他是无法守候在人家大门口要东西吃的。所以,他决定带上面,以便路上直接换几顿饭吃。
东方微明,七兜提着面袋,像猫一样敏捷地把饭馆后门拉开一条缝走出去。大门反锁着,可他早打算好了。院子西侧靠墙放着一架梯子,七兜慢慢将其抓起,扛到院子南侧,再搭到南墙上。最后,他背着面袋爬上梯子,站在墙头,定神听了听四周,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才顺墙跳了下去。一跳下墙,七兜就朝一家旅社走去,因为里面常有卡车停放。一路上,七兜生怕邱沧水追上来,便小跑着往前赶。背上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有那双铁丝网着的鞋,这时又不能完全贴在脚上,却总扇得脚底作响。
好不容易赶到旅社门口,七兜怀着满肚子热望朝里一看,坏了!不但门紧锁着,而且里面一辆车也没停下。慌乱之中,七兜放快脑子想:“早知道里面没车,我索性再等几天。现在返回,梯子在院墙那边,进不去,而且天快亮了,万一被发现,让人家打死也是重理由。”想到这里,他更害怕了,便马上作出决定:“既然出来了,就是只用脚也得走!”他又放开脚步,朝远离邱沧水家的方向走去。
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七兜已走了近十里路,但他还怕邱沧水骑了自行车追上来,加之累得要命。“如果人家骑着车子追,我是逃不脱的。”他自言自语,脚还没有停,“这么累的身子,能再走多远呢?我看不如找个偏僻地方歇一歇,等休息好了好扒车。”他于是向右边一条小路上一拐,朝面前一座小山走去。
这一头,邱沧水九点钟起了床。不是得走亲戚,他还好睡,他的女人就睡着。他出了屋门,发现院子没扫,炕没烧,家畜饿得乱跳,又气得满鼻孔直冒火。“这猪下的可能昨夜被狼吃了。”他步到院子当中,“要不怎么到现在还没起来。”“我说炕这会儿咋凉了下来。你去问问,看是不是叫咱们的福给享腻歪了!”这是女人从屋内发出的呼应声。邱沧水同样文质彬彬、三摇大摆步到饭馆后门口,才发现门虚掩着,以为七兜昨晚没关紧,也就不以为然地进去喊:“简直比我老子还要紧,说了大半天不起来!”仍没有反应。这下把邱沧水气得不轻!只见他恶狠狠地捞起七兜常坐的那个破凳子,扑进小仓房要往床上砸,突然发现床上什么也没有,光是些草,那床破被子烂肠肚似的摊在地上。邱沧水傻眼了。“他竟跑了!”他一反应过来,就直奔大门口看,猛然发现了搭在大门右侧院墙上的梯子,便喊他女人道,“我的祖奶奶你起来,七兜跑了!”女人一听,慌慌张张起身,胡乱穿些衣服,靸上鞋奔到院子里。“快查看东西!”他们满院子打转转,又打开所有锁着的屋门,最后来到饭馆。经查实,再未曾少了什么,只半袋苞谷面而已。“他只身一人,依了他他也拿不了多少,贵重一点的多亏你全给锁上了。却是这畜生一走,咱家全乱了套,你我咋过活!”女人如丧考妣,哭开了,道:“你骑上自行车把他追回来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