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清明节放假,小区附近紫云公园的假山和草地上每天都有不少带着孩子放风筝的人。那两日天气好,天上万里无云,几十只花花绿绿的风筝在碧空中懒洋洋地飞舞,草地上的大人和孩子们,不论是奔跑的、站立的、还是安坐的,无不漾溢着幸福的欢乐的笑容。看了他们,我不由得想起以前过寒食节的情景来了。
说到寒食节,自从我上大学离开家乡以后就很少听到身边有人提起它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大家平常说的清明节。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便以为寒食和清明是同一个节日,只是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习惯叫法。后来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寒食和清明是完全的两个节日,其日期相连,寒食节恰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只是多数地方都只过清明节,不过寒食节。我的故乡便是保留了寒食节的这一古老节日的少数地方之一了。
我对小时候过寒食节有着一系列特别深的记忆。记得每当出了正月,原本冷得刺骨的风便渐渐变得暖了,村南和村东的人工河里就突然在某一天淌满了黄河开闸放过来的混黄的河水,那水通过一道道水闸,流进宽宽窄窄或深或浅的水渠里,最后村旁的几个水塘里也都灌满了清亮亮的水。于是,村子里闲了整整一个冬天的人们便立刻忙碌起来了,纷纷拿了农具去引水浇田、挑水栽树。不知道是因为黄河水还是春风的神奇,再过不了几日,田头、塘边的柳树的原本水墨色的树梢猛然间就有了绿意了。
那时候上学功课很简单,我生活的主要的时间要么是跟着大人在田地里,要么是牵着我的羊跟几个伙伴在树林里逛。田里的冬麦已经泛青,大人们在田里忙碌,是为了给麦苗施肥;但我不是,我是为了寻找麦垄里刚刚长出来的蒲公英或荠菜的嫩芽。家里面父亲刚抓回来的小猪崽天天饿得哼哼唧唧地叫唤,是等不得那些野菜的嫩芽长大的,我只要一寻见便立刻用铲子连根铲了,再甩掉泥土放到篮子里,弄够半篮子就赶紧回去喂给它们。在树林里放羊,那林下的草也才刚从土里冒尖,羊儿们吃得不顺嘴,常常在啃了很久之后肚子依然瘪瘪的,所以,只要见到矮一些且又枝梢多的柳树我们就费力地爬上去,折一些刚刚变软的细树技给它们嚼。我说这个时节爬树费力那是真的费力,你信吗?如果不信,你可以穿上件薄棉裤也去找棵树爬一下试试。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到寒食节了。过节的那一天原本跟平时没什么特殊,我和小弟依然会睡到金色的阳光从窗户缝里直射到房间里时才会醒。不过,当我们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床头上插了一几束散着轻香的杨柳树枝,然后就听到父亲、母亲和哥哥在外间的早餐桌上说话的声音。我赶紧把小弟蹬一脚,然后坐起来穿好衣服冲出去,就见到餐桌上摆在小米粥碗、窝窝头筐和咸菜丝碟之间的那一大碗刚刚煮熟捞出来正冒着热气的蛋了,小的是鸡蛋,大的是鹅蛋,不大不小的一猜就是鸭蛋。弟弟被我弄醒之后马上闹着喊母亲帮他穿衣,我则早窜出门去打了水洗脸,又几乎在一瞬间便窜回到餐桌跟前了。不用说,这都是为了那些诱人的蛋。
小时候故乡过寒食节有好几个习俗,但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吃煮蛋了。那时候不要说肉,鸡蛋也并不是能经常吃的。但寒食节的煮蛋却不仅多而且精,多是鸡蛋多,精是有平时难得见的大鸭蛋和巨鹅蛋。不过,煮蛋即便好吃也是一顿吃不下几个的,但我们却往往并不舍得怎么直接吃,除了把已经碰破皮的蛋挑着吃了,其它的就各自分了藏起来装在书包里或揣在口袋里出去找小伙伴们玩了。
寒食节那一天,与同学伙伴们见了面,大家最兴奋的事就是比蛋。一是比蛋的大小,二是比蛋壳的坚固,也有比颜色的,女孩子们最好这个,拿各种彩纸给蛋壳染颜色,有时甚至把手都弄得花花绿绿的。蛋的大小、颜色自是好比,放在一起一眼就看出来了,比蛋壳的坚固需要两蛋相碰,却是有技巧的。有一年,有位同学玩碰鸡蛋不知用了什么样的绝着,碰烂了一个又一个,几乎无往不胜,可惜他的得意惹恼了班里的对头,被几个人使坏在墙角死命挤了一阵,那藏在他口袋里的蛋被挤了个稀八烂,差一点就吃不得了。
时光飞逝,那样的寒食节的情景我现在只有在梦里和回忆里才能见得到了。经济在发展,社会在发展,文化也在发展,现在的孩子们已经有了新的乐趣,但愿那些乐趣也能在将来的日子里成为他们幸福的回忆吧。
(火洲飞尘修改于2022年04月09日)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