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辰直视着云憬。
他本是想从她眼中看出几分羞涩或得意,哪怕是点小心思也好。
但他对上的,却是一双平静得几乎冷漠的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涟漪,没有火光,甚至没有情绪波动,
像是被水泡了太久的枯井,深不见底,也无风无浪。
他一怔。
不过半息功夫,便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我本以为姑娘作那《春帘》,是想在这众多诗词间脱颖而出。可如今见姑娘一面,却知,姑娘心里,当真有天下。”
这话乍听像是夸赞。
云憬听罢,嘴角微勾,面上神情却丝毫未变:“沈公子过誉了。”
内心却冷笑一声。
天下?那可不只是放在心里。
她还想做这天下的老子。
她坐回石凳,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视线悠悠地望着湖面,好似刚才那番交谈只是闲话几句风月。
她当然听得出来沈亦辰那句“心里有天下”是试探。
但此刻亭边还有段枫在,她自是不打算多说半句。
今日算是有点触了霉头。
本想着借这诗会之名,将沈亦辰引过来,与他做一番交易。
但,他身边还跟着段枫。
护国公家的小将军,眼不糊、嘴也不笨。
这就不太方便了。
她不能表现得太急,免得反被看穿。
失去机会,云憬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没有交谈的欲望。
沈亦辰本想再说什么,却见云憬低头轻抚衣角,似乎已经失去了交谈兴致。
他摸了摸鼻子,自觉踢到了什么钉子。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有点意思。
他偏过头看段枫,轻声调侃:“你怎么不说话?”
段枫像是忽然回神,耳根飞快地泛起红色,结结巴巴:“我、我没事。”
沈亦辰挑眉:“哦?”
段枫赶紧别开脸:“就是这亭子风挺凉,吹得人脑袋有点木。”
沈亦辰笑出了声。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小子是看云憬看得入了神。
也是奇了,往日不是最不喜欢闺阁女子吟诗作赋的姿态吗?
说实话,他也觉得这姑娘有趣得很。
虽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容貌,却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气质,让人靠近不得,也舍不得离开。
云憬这边却像是毫不知情,只将手肘支在石几上,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枝细柳,轻轻转着,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波光之上。
沈亦辰终究还是开了口,语调平静:“姑娘是否愿意,同在下一起说说话?”
云憬闻言,侧了侧头,微一点头:“请便。但我这里没有好茶招待,公子若不嫌弃,便坐罢。”
“茶么…”沈亦辰看了看远处,招了招手,不紧不慢地吩咐随侍,“去,取壶雨前龙井过来。”
随侍听令离开。
沈亦辰自己则收了折扇,也坐在了云憬对面的石凳上。
他望着湖面,开口也不绕弯子:“今日见姑娘一首诗,忽而生出些想问的事。”
“愿闻其详。”
沈亦辰笑了笑,目光不动地看着水面:“如今这天下,江山稳固,百姓安居,前朝动乱早已平定。大多数人都道太平二字,实属上天赐福。”
他略顿一顿,慢慢道:“可你那一首诗,却不是写太平喜乐的。空庭、细雨、晚来风色……姑娘的忧思,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试探。
温和、含蓄,却极深。
云憬听着,忽而笑了一声。
她转头看向沈亦辰,眼中泛起一层几不可察的讽意:“沈公子说笑了。我不过随手作诗,写点春日景色而已,哪里来的忧思?”
太平,真的太平吗?
靠她把持着朝政来的太平,却又毫不犹豫的将她鸠杀,窃取结果。
沈亦辰没答,只与她对视片刻,然后慢慢垂下眼睫。
他知她在避而不答,却也不意外。
亭中忽而安静下来,只有水波轻响,风拂过湖面,柳影斜斜地映入湖中。
段枫有些坐不住,在亭柱边踱了一圈,又偷瞄了云憬几眼,终究没敢出声。
不一会儿,沈亦辰的随侍将茶具端了过来,动作利落地斟好一盏,奉到云憬面前。
云憬只道:“多谢。”并未动手。
沈亦辰自己却抿了一口,笑着说道:“这茶香微苦,不是人人都爱。不过我却偏偏爱它这个回味。姑娘若有兴趣,不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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