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还没完全散去，晨露在草叶上滚成银珠时，郭峰已经蹲在教室窗下。
他昨晚借了李校长家的砍柴刀，在后山砍了六根碗口粗的竹子，此时正用竹片刀削去毛刺——竹纤维刺扎进虎口，他皱了皱眉，但没有停手。
“吱呀”一声，教室门开了。
李校长端着搪瓷缸出来，看到他蹲在泥地里编竹帘，搪瓷缸里的茶晃出了半杯：“小郭啊，你这是要……”
“窗户漏风。”郭峰把编好的竹片往窗框上比了比，“竹帘透气，又能挡山风。等下午我再去借点油毡纸，叠在竹帘后面，晚上绝对不会灌风。”他的指尖在窗框裂缝处划过，那里还留着昨晚孩子们缩着脖子搓手的影子。
墙角突然传来响动。
阿婆挎着竹篮从柴房转了出来，篮里的青菜上还沾着泥星子。
她眯着眼盯着郭峰——他挽着袖子，胳膊上沾着竹屑，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蚊虫咬得红肿的小腿。
前年过来捐书本的那个老板，西装革履地站在教室门口拍了三张照就走了，哪里见过像他这样蹲在地上编竹帘的。
“后生。”阿婆把竹篮放在地上，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你这双手，倒像我们村老木匠家二小子的手。”
郭峰抬头笑了笑，额头沾着竹屑：“阿婆，我昨晚在您家借的旧棉被，还没谢您呢。”
“谢啥。”阿婆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片，粗糙的指腹蹭过编得整齐的纹路，“前几天王村长说，现在的慈善都是作秀。我看呐……”她把竹片递回他手里，“作秀的人，不会天没亮就爬起来砍竹子。”
竹刀在郭峰掌心压出了红印。
他想起系统昨晚提示的0%进度，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太阳爬到头顶时，郭峰扛着半袋水泥爬上了屋顶。
瓦片碎了七八块，风从缺口灌进来，能看见教室里小丫头踮起脚够黑板的影子。
他跪坐在瓦垄上，用水泥抹子往裂缝里填，后背的汗浸透了T恤——这是他今早特意换的旧衣服，怕弄脏李校长借给他的外套。
“小心！”李校长在下面喊道，“那片瓦松了！”
郭峰抓住房梁的手紧了紧，低头笑道：“没事，我以前给客户搬过家具，爬高的活儿很熟练。”话音刚落，裤脚被什么勾了一下——是昨晚阿婆说的破口，现在又扯开了半寸，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线。
中午吃饭时，孩子们端着铝饭盒围了过来。
郭峰接过李校长递来的红薯，突然注意到教室角落的塑料桶：水浑得像泡了泥，水面还浮着几片草叶。
“这水……”他蹲下来，伸手搅了搅，指腹触到了细小的沙粒。
李校长搓着围裙角说：“村里就村头那口井，水要挑半里路。前几天下大雨，井里进了泥，得等天晴透了才能清理。”他摸出一个搪瓷杯，“我给你留了凉白开，孩子们喝惯了……”
“叮——检测到可激活辅助功能‘净水设备坐标’。当前任务进度需求：村民基础信任值。是否使用？”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
郭峰盯着孩子们沾着泥的手捧水喝，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作文本上那行“送书的叔叔不会走”，想起昨晚漏风的窗户里飘进来的笑声——那些笑声不该带着生水的土腥气。
“使用。”他低声说道。
下午三点，两辆卡车“突突”地开进了村子。
郭峰带着工人在校园东南角挖坑，王德贵蹲在墙根抽旱烟，烟杆在地上敲得咚咚响。
几个小娃娃扒着卡车看，被工人逗得直笑。
“这是什么？”阿婆踮起脚看着卡车上印着“高效净水系统”的铁箱子问道。
“是能把浑水变清的宝贝。”郭峰擦了把汗，指挥工人抬设备，“阿婆，等装好了，您带小丫头来接水喝，比凉白开还甜。”
水管接通的瞬间，清水“哗啦啦”地冲进了蓄水池。
小丫头第一个扑过去，伸手接水往嘴里送，水顺着下巴流进了领口：“甜的！阿婆你尝尝！”
阿婆用袖口擦了擦手，捧起水喝了一口，突然抹起了眼睛：“我家那口子走前，就说想喝口清净水……”
李校长扶着水池边缘，镜片上蒙了层雾。
他摸出兜里的旧手帕，擦了又擦，最后干脆捂住了脸——十年了，每次开家长会，家长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孩子喝了生水闹肚子”。
王德贵的旱烟灭了。
他蹲在树底下，烟杆在手里转了三圈，终于走了过来。
郭峰正蹲在泥地里修篮球架，螺丝锈死了，他用扳手卡住，胳膊上的肌肉绷成了硬线。
“你到底图什么？”王德贵的声音像砂纸擦石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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