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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館閣凶問 (1/3)

时值深秋,洛邑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带着几分萧瑟寒意。苏代的父亲苏亢,这位精打细算的老商人,看准了周王室为招待日益增多的列国使臣,对粮食需求大增的时机,命儿子将家中辛苦收购囤积的一批粟米,运往王室专设的诸候馆售卖。此去,图的是那颇为可观的十二分利差。

这一日,苏代遵父命,赶着家中仅有的两辆简陋牛车,满载着沉甸甸的粮袋,碾过洛邑略显冷清的街道,来到诸候馆那巍峨气派的大门前。诸候馆乃周室门面,专为接待各国使节而设,平日里戒备森严,闲杂人等绝难靠近,更别说滞留。守门的卫兵验看过苏代的凭据,又仔细检查了车上的粮食,确认无误后,才板着脸放行,并厉声叮嘱:“卸完粮速速离开,不得逗留喧哗!”

苏代应诺,将牛车赶入馆后一处专门卸货的偏僻院落。他跳下车,解开绳索,开始独自一人扛起那沉重的粮袋。粮袋压在他清瘦却因常年劳作而结实的肩膀上,每一步都显得沉重。他鬓发散乱,汗水混合着搬运时扬起的灰尘,在他年轻的脸颊上划出道道污痕,身上的粗布裋褐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脊背上。诸候馆楼宇高大,楼梯陡峭,苏代扛着粮袋,楼上楼下,一趟又一趟,步履蹒跚地往返于仓库与牛车之间。偌大的馆舍里,除了偶尔面无表情走过的馆吏差役,便是那些身着华服、神态倨傲的各国使臣随从。他们步履匆匆,低声交谈着关乎邦国兴衰的大事,无人会留意这个在角落辛苦搬运、满身尘土的年轻农夫。搬运完最后一袋粮食,苏代已是筋疲力竭,浑身大汗淋漓,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四肢酸软得只想找个地方瘫倒片刻。

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又实在累得挪不动步,便趁着馆吏不注意,一个敏捷的箭步,像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窜上了二楼。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想寻个僻静角落稍作喘息。在二楼回廊尽头,他发现了一处用屏风隔开、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小厅。厅内陈设着几张铺着锦垫的漆木坐榻,旁边小几上还摆着未曾收起的青铜酒具。苏代如获至宝,闪身进去,找了张看起来最柔软的坐榻,几乎是跌坐下去。沉重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陶制水瓶,拔开木塞,贪婪地灌了几大口凉水,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干涸的喉咙和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昨夜他因研读《纵横策》至忘我境界,竟通宵未眠。此刻,在短暂的休息和放松之后,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他只觉得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手中还下意识地攥着那卷心爱的书简,脑袋却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沉入梦乡。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混沌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碰杯之声,夹杂着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同细小的蚊蚋,钻入了苏代的耳中。声音似乎来自紧邻小厅的另一处隔间。起初只是模糊的嗡嗡声,苏代并未在意。然而,谈话的两人似乎以为楼上空无一人,越说越投入,声音也渐渐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随后又仿佛意识到什么,陡然压低,但这断断续续的对话,却像磁石般牢牢吸引住了苏代残余的清醒意识。

苏代屏住呼吸,睡意瞬间消散无踪。他悄然调整姿势,将自己更隐蔽地藏于坐榻与屏风的阴影之中,侧耳倾听。原来是两位身份不凡的人物在此密谈:一位是燕王的特使姬由,另一位则是担任周室“小伯”之职(掌管馆驿接待事务)的陈累。二人显然是旧相识,此刻正避开旁人耳目,在此饮酒叙旧,话题却不可避免地转向了令人忧心的天下大势和列国纷争。

只听陈累的声音带着几分挽留之意:“姬兄,你我多年未见,此番好不容易在洛邑重逢,为何如此行色匆匆,急于返回苦寒北地?洛邑虽非昔日光景,但繁华犹存,你我何妨再多盘桓几日,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姬由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与焦灼。他放下酒爵,声音低沉而急促:“陈兄有所不知!非是我不念故交之情,实乃国事危急,刻不容缓!我燕国密探已得确切消息,齐国不日即将调遣大军,悍然进攻我燕国!我此番奉王命前来东周,名为朝觐,实则是想联络周天子,恳请天子以共主之名,号召列国诸候出面调停,或至少为弱燕争取些道义上的声援,以震慑齐国的狼子野心。然而……”姬由的声音陡然变得苦涩,“然而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到之处,列国诸侯或虚与委蛇,或冷眼旁观,皆无出兵相救之意!连这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周室,见我国势颓微,亦是一副漠然置之的态度!我燕国如今已是危如累卵,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燕王忧心如焚,已连发数道急命,召集群臣火速返回国都蓟城商议对策。此诚国家存亡之秋,我岂敢因私废公,在此久留?”

陈累显然吃了一惊,失声道:“竟有此事?!可……可我记得,数年前齐燕之间不是已经订立盟约,尽释前嫌了吗?齐王还曾亲口许诺与燕国修好……”

“尽释前嫌?修好?”姬由冷笑一声,充满了讽刺与悲凉,“那不过是我国君在强齐威逼之下的缓兵之计!是饮鸩止渴的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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