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代家所居的洛邑东阳里巷深处,毗邻着一座气派的宅邸,其主人乃是名闻洛邑的大富商姚平。姚家世代经商,积累下富厚家底,庭院深深,仆从如云。姚平膝下有一爱女,名唤娥皇,年方十五,正是豆蔻梢头、含苞待放的年纪。此女姿容绝世,宛如洛水神女临凡: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如云堆砌,衬得肌肤胜雪;一双明眸似秋水横波,清澈灵动,顾盼生辉;皓齿如编贝,唇不点而朱。其身段更是婀娜多姿,行止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一颦一笑,非但毫无轻浮之感,反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端庄贵气,令人不敢轻易亵渎。
娥皇不仅貌美,更兼知书达理,聪慧异常。姚平视若珍宝,延请名师教导,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因此,姚家门槛几乎被求亲者踏破。不仅有洛邑本地的富户乡绅,更有远道而来的周室宗亲子弟,甚至不乏山东六国诸侯派来试探的世家公子。媒婆穿梭如织,带来的名帖礼单堆积如山。
然而,娥皇自有主见。她常在厅堂侧面的珠帘绣幕之后,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些前来求亲之人。她见多了:有仗着家世显赫便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宗室子弟;有眼神闪烁、言谈间透着算计与贪婪的富商巨贾;有油嘴滑舌、专拣好听话说却毫无真才实学的浮浪公子;有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奸佞小人;亦有木讷呆板、言语无味,令人索然的庸碌之辈……这些人,或虚有其表,或内藏龌龊,无一能触动娥皇那颗敏锐而骄傲的心。因此,无论来者身份如何煊赫,聘礼如何丰厚,最终都被娥皇婉言或直接地回绝了。
姚平虽宠爱女儿,有时也觉某家公子门第相当、品貌尚可,有意应允,但每每提及,娥皇总是态度坚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姚平拗不过爱女心意,加之他自己也深知婚姻大事关乎女儿一生幸福,不可草率,便也由着她,并未急于将她许配人家。久而久之,邻里间不免议论纷纷。一日,一位相熟的商人来访,饮茶间忍不住问道:“姚公,令嫒才貌双全,提亲者络绎不绝,何以至今仍待字闺中?莫不是眼光太高了些?她究竟想嫁何等样人?”
姚平捋须长叹,眼中既有骄傲也有无奈:“唉,说起此事,倒让我想起当年柱下史李符先生来我家做客时,曾见过小女一面。李公乃饱学宿儒,观人于微。他当时便对我说:‘姚氏乃古圣王帝舜之后裔,贵府祖上历代积德行善,常为乡梓兴修水利、赈济贫弱,百姓感念其德,口碑载道。我观令嫒娥皇,聪颖非常,气度娴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虽不言笑而自有威仪,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恐非池中之物啊。’李公既如此说,老夫亦深以为然。况且小女性情刚毅,素来仰慕的是那些胸怀韬略、品行高洁的贤达雅士,对金银财帛、权势地位反不甚看重。她曾明言:‘若非当世能建不世之功勋、立不朽之伟业的名士英贤,女儿宁可不嫁!’老夫也曾多次劝她,择婿不必过于苛求,门当户对、性情相合方是正理。无奈她心意已决,个性极强,老夫也只得由她去了。”言语间,既有对女儿眼光的认同,也有一丝难以排解的忧心。
光阴荏苒,转眼又到了春耕时节。苏代奉父命,前往姚家租借耕牛。办妥手续,苏代牵着那头健壮的黄牛,正欲从姚家气派的大门前经过,恰逢娥皇带着几名娇俏伶俐的婢女,说说笑笑地从外面归来。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伴着少女们银铃般的笑语先至,随后,一股清雅如兰似麝的幽香随风飘来。苏代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目光瞬间被那抹倩影攫住。
娥皇今日身着嫩柳色的上襦,下系茜红罗裙,外罩一件薄如蝉翼、轻若烟雾的素纱长衣,行走间衣袂飘飘,恍若凌波微步的仙子。阳光透过轻纱,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曲线。她正侧首与婢女低语,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明眸流转间,眼波清澈如秋水,不经意地扫过苏代所在的方向。那一瞬间,苏代只觉得呼吸一窒,心跳如擂鼓,仿佛天地间万物都失了颜色,唯有眼前这惊鸿一瞥的佳人。他看得痴了,浑然不觉手中牵牛的绳索已然松脱。那黄牛得了自由,慢悠悠地踱出数步,低头啃食起路边的青草。
苏代心中百感交集,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若我苏代此生能有幸得此佳人为伴,纵使贫贱一生,亦可谓无憾矣!奈何……奈何我不过一介布衣农夫,终日与黄土为伴,家徒四壁。而姚家富甲一方,门庭显赫,两家之别,犹如云泥!今日能得此一遇,已是上天眷顾,能得佳人无意间一瞥,便该心满意足,怎敢再生妄想?”他心绪飘摇,沉浸在自惭形秽与惊为天人的复杂情绪中,竟忘了去追那走开的耕牛。
正在他魂不守舍之际,一声尖厉刺耳的怒喝如同炸雷般在耳边响起:“兀那穷酸!看什么看?!眼睛往哪里瞟呢?!我家的牛都跑了你还傻站着?!丢了牛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我家女儿就是嫁给街边的乞丐,也轮不到你这不务正业、痴心妄想的穷鬼惦记!”只见姚平之妻吕氏,身材丰腴,满身绫罗绸缎,珠翠环绕,此刻正叉着腰站在门阶上,满面怒容,手指几乎戳到苏代脸上。她见苏代站在自家门口,目光痴痴地望着女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