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桠,便如同鬼魅般在眼前晃动。
府里的下人愈发噤若寒蝉。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大人周身的气场越来越沉,越来越冷。书房里的灯火常常彻夜不熄,偶尔传出压抑的、沉闷的踱步声,如同困兽的低吼。送进去的饭菜,往往原封不动地撤出来。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整个首辅府,让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第三日深夜。
书房的烛火依旧跳跃着,将谢珩伏案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并未在处理公务,面前摊开的是一本空白的奏折,朱笔搁在一旁,墨已干涸。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袖口冰冷的云纹。
「笃笃。」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如同石子投入死水。
谢珩猛地抬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锐利如鹰隼般的光芒,那沉寂了三日的冰封之下,是汹涌澎湃、几乎要破堤而出的惊涛骇浪。
「进。」
门被推开,谢安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依旧是那身黑衣,但神色间却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他快步走到书案前,单膝点地,双手呈上一个厚厚的、用火漆封口的卷宗袋。
「大人,查清了。」
短短四个字,却像重锤敲在谢珩心上。他伸出手,那向来稳定如磐石、执掌生杀大权的手,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卷宗袋,如同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
他一把抓过卷宗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扯开封口的火漆,抽出里面厚厚一沓写满蝇头小楷的供词和物证记录。
谢安垂着头,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谢珩的耳膜,钉在他的心上:
「福生确系受人指使,于事发前五日,被沈府二小姐沈玉蓉的贴身丫鬟春杏,以还清赌债并另赠百两纹银为诱,命其于约定时辰潜入府中,将一枚普通玉簪送至静心苑,交予夫人,并刻意在院中逗留,引人注意。事后,福生已被属下控制,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那张所谓的『情诗』,乃沈玉蓉收买西街一个落魄书生所伪造。字迹刻意模仿夫人,但形似神非,破绽颇多。伪造所用纸张,经查证,系沈玉蓉上月于『宝墨斋』所购,与夫人房中所用纸张并非同一批。伪造书生亦已招供,画押在此。」
「事发当日,是沈玉蓉以探望为名,强行进入静心苑,其贴身丫鬟春杏趁夫人不备,将事先藏好的伪证塞入夫人妆匣底层。后沈玉蓉借题发挥,引大人前去『捉奸』。」
谢安的汇报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将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彻底剥开在谢珩面前。那丑陋的真相,如同腐烂发臭的脓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谢珩的目光死死钉在供词上沈玉蓉和春杏的名字上,那三个字仿佛化作了三条狰狞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嘲笑着他的愚蠢和自负!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他几乎要将手中的供词捏碎!
然而,谢安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混合着冰块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将他心头翻腾的暴怒浇熄,只留下刺骨的寒冷和……灭顶的绝望。
「大人,」谢安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沉痛的迟疑,他顿了顿,才艰难地继续道,「属下……属下还查到一事。夫人……沈姑娘离京那日,曾独自一人,去了西街的『万宝典当行』……」
谢珩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死死盯住谢安:「她当了什么?!」
谢安不敢看他的眼睛,垂得更低:「是……是两支赤金点翠镶珍珠的簪子。一支是海棠花形,一支是蝶恋花样式……据当铺老朝奉说,成色极好,是前朝宫里的手艺……夫人只当了……八十两银子。」八十两!那两支簪子,任何一支的价值都远超百两!她竟如此贱卖!
「那是……」谢珩的声音骤然卡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想起来了!那是她母亲留给她压箱底的嫁妆!是她曾经极其珍视、只在重要场合才会佩戴的心爱之物!她竟然……竟然当掉了它们!为了换取离开他的路费?!
「还有……」谢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呈上最后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是当铺开具的、字迹模糊的当票复印件,「老朝奉说……夫人去时,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很平静。拿了银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轰——!
谢珩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那两张薄薄的当票,此刻重逾千斤,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画面:她穿着半旧的衣衫,独自一人走进那充斥着铜臭和算计的当铺。她拿出那两支承载着母亲最后念想、也象征着她过去所有荣光的簪子,平静地递给贪婪的朝奉,任由对方用低廉到侮辱的价格将它们收走。然后,她攥着那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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